第20章 入宫

翌日清晨,天灰蒙蒙亮,大雪不止,周月安背起琵琶便踏入一片银白的街道,朝教坊走去,因为天寒,街上商贩只稀疏几处。

周月安身上那件大氅为她挡去许多风寒,在如此雪里也不觉刺骨冰寒。

周月安眉目素净,只眼尾鼻尖被冻得微红,身姿娉婷,一副温婉娴静模样落入二楼雅舍窗下之人的眼里,让人不禁心神微晃。

银灰狐毛披风落在裴则斯的肩上,更衬得他俊逸温润,有朗月之姿。

他视线落在街上女子的身上,莹白色的大氅上满是落雪,细碎纷扬地轻轻飘落在她只挽着一根素簪的青丝上。

许是出门出得急,忘了撑伞,裴则斯这般想着,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行至楼下,他站在店外,温声唤住她,“姑娘。”

周月安步子微顿。

裴则斯撑起伞快步踏入雪中,手中伞遮住周月安,伞外落雪点点飘落,沿着伞檐下滑,与地上白雪融为一体。

周月安侧身,抬眸看向身旁人。

裴则斯眉目疏朗清扬,眸光宽和周正,长身玉立,笑意和善。

寒风卷过,周月安似闻到一股淡雅的青莲香,混着白雪冷意,他的靠近,在这寒冬似是一股暖意润泽。

周月安微颔首,见礼。

裴则斯见此也退后半步,微微俯身,以平礼相见。

周月安眸光微顿,开口嗓音清洌,像这冬雪一般裹着冷意,干净。

“公子有事?”

裴则斯闻言摇头,他温声回道:“无事,只是方才瞧见姑娘一身落雪,这风雪甚寒,便想为姑娘送一把伞。”

他面色温和平静,眼神却似带了一分窘意局促。

说着他将手中伞往前送了两分,帮她遮住更多落雪。

周月安眸光微动,福身道谢:“多谢公子。”

裴则斯忙抬手虚扶,“姑娘不必道谢,举手之劳而已。”

周月安动作微顿,不着痕迹地拉开半步距离。

周月安抬手,接过他往前送的伞柄,腕白肌红,腕骨纤细漂亮。

“这天寒,姑娘若赶路,在下可送姑娘一程。”裴则斯侧身,指了指茶肆旁的马车。

周月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随即收回目光,“谢公子好意,不过我再往前便到了,便不劳烦公子了。”

裴则斯微怔,见她面上疏离之色,立刻温声回应,语气和缓,“是在下唐突了,如此便不耽误姑娘了,姑娘注意安全。”

周月安轻应,转身往前,只身步入皑皑白雪。

看着身影渐渐变成小点,裴则斯收回视线,眉目点上几分笑意,划过一抹欣赏。他回想起方才接触,她言行疏离,一双眼格外干净透彻,但却带着零星寒意。

他不禁好奇,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品貌皆端,与这京中世家贵女相比也不遑多让。

周月安没有回头,也分不出心思多想,她眉心微蹙,在心中思忖着自己若是兵行险招能有几分胜算,不由生出几分忧虑。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茹姑门前,周月安凝神,正准备抬手敲门。

“周姐姐?”

一声呼唤扯回周月安的动作,她回眸,芷溪一脸惊喜,快步上前,“周姐姐,你今日怎的有空回来?”

周月安闻言怔忡片刻,不知不觉间,她在谢府竟然也近一月,这一月来,她倒过得比往日更自在些,练琴也练得勤,曲艺也精湛不少。

而思及谢府,周月安垂眸,遮住脸上神色,温声道:“我来寻姑姑。”

芷溪往后探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可是今日姑姑好像出门去了,前一刻钟我还瞧见她正换衣裳呢。”

“换衣裳?”

“对,那时我正好来还乐谱,瞧见姑姑一身正装。”

周月安闻言了然,茹姑若着正装,应是要去见教坊使,可今日并非什么定期拜见述职的日子,茹姑本无须前去,除非是宫中安排……

周月安心中一紧,一刻钟前……她眼眸染上几分急切,可语气仍然冷静,“芷溪,你方才说姑姑一刻钟还在坊内是吗?”

芷溪不明所里,忙点头,“没错,姑姑方才才出门,半刻钟不到。”

周月安道完谢立刻就转身,快步小跑出教坊,拐入一旁官道,她要赶在茹姑进宫前,求一个机会。

此路进宫最近,也最平稳妥当,故来往马车也多,周月安横穿拐进,其实是极危险的事,可她没时间多想,只直直穿了进去,来不及喘气,她忙抬眼望去,远处那架挂着宫牌的马车正缓缓而来。

她避开中间,贴边朝马车走去,呼吸渐渐平缓。

车夫乍一眼看见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周月安微颔首,车夫停下,喊了句:“周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马车里传来茹姑疑惑的声音,“月安?”

茹姑掀开帘子,周月安上前,福了福身,“茹姑姑。”

茹姑往后看了眼官道上的马车,又见她满身落雪,细眉一横,“你来这儿做甚?”

周月安垂眼,“月安有事相求。”

茹姑看着她,拧眉,“定要现在说?”

周月安的性子她知道,她万事不争,可心如明镜,向来沉得住气,若非急事,也做不出今日这事。

茹姑见她不动,心下猜到一二,叹了口气,“上来吧。”

周月安道谢,扶着横木上了马车。

“此处离进宫还有些路,是何事这般着急?”

“月安斗胆求见教坊使,求一个机会面见圣上。”

“你说什么?”茹姑满脸不可置信,甚至夹杂几分薄怒,“圣上是你说见便能见的?况且我以何由头将你引入宫中?”

周月安低眸,“月安确有急事相求,姑姑帮我这一次,日后得空再与姑姑细说可好?”

茹姑望着她的脸,周月安从未开口求过她什么,受苦经难,受人搓磨,从来不吭半字。

茹姑曾受了周家的恩,见她神色冷静,语气坚定,一时不由泄了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时僵持间,便到了行宫门前,茹姑深深望了眼周月安和她身上的琵琶,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情我会帮你求,能不能把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多谢姑姑。”周月安应声,低眉颔首。

周月安在宫门口等待,朱红宫墙,衬着鹅毛大雪纷扬,周月安端正地站着,如画一般。

良久,宫门打开,茹姑垂首跟着教坊使出来,教坊使见到周月安的那刹那,眼神亮了亮。

女子身段纤细高挑,眉目干净,眸色清淡,朱唇不点而红,让人先注意到的不是那张脸有多出色,而是浑身气质,冷冽如那高山之莲,周月安抬眸望了眼,见到二人,福身行礼,宫礼行得标准谦敬,教坊使不由得又多看两眼。

他打量着周月安,开腔问茹姑,嗓音稍稍尖锐,“这便是你说的琵琶首位?”

茹姑恭敬回道:“是。”

“相貌不错,看上去也像是个懂规矩的。”教坊使睨了眼她背着的琵琶,转身道:“你最好是能弹出点东西。”

周月安抬眸,与茹姑相望,茹姑眼神示意周月安跟上,一同跟在教坊使后面,低声道:“我说你琵琶可当国手。”茹姑语气一顿,看了眼她,叹口气继续道:“便想引荐你给他瞧瞧,但教坊使近年耳力减退,我能帮你的也只是到这儿了,成事与否,便看你造化了。”

周月安低眉,“多谢姑姑。”

若说国手,那确是有夸大嫌疑,更何况茹姑还不知道她的真实水平,如此说与人听,实已尽力,若是往日,不论真实与否,她都不会接下这个名头,只是今日,她不得不承住这份“殊荣”。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偏殿,教坊使坐于高几,招了招手,一旁宫女端上一条圆凳,周月安了然,解开身上的琵琶,端坐下来。

教坊使手撑着案几,闭眼休息。

周月安敛眉,葱白指尖捻起大弦,轻拨一声,余音绕梁,宛若轻声低吟。上座之人无甚表情,可一旁的茹姑眼皮一惊,猛地跳了一下,这一声确实是听不出什么,茹姑皱眉,可这一声却与她一月前大不相同。

周月安屏息垂眸,似与周遭隔绝,她眼里无他,唯怀中琵琶。

细弦慢拢,有寒冬冰泉渐涌之声,像是春日化冰。

周月安勾弦一声铮鸣划过,四周一瞬寂静,教坊使睁眼,视线直直落在周月安身上。

周月安神情不变,一声高鸣之后,她手速渐快,琴弦好似在她信手拨弄间自成曲乐,万物复苏的欢欣奔跃,时而似野马奔腾,时而似鸟鸣春涧,而后缓缓间歇,像是在微暖日头下打盹,其中混着缓缓吹来的微风,春日里拂乱发丝而不甚在意的闲适。

这是一首极为活泼欢乐的乐曲,可一开始明明是寒风凛冽,她却一声破冰,似直接劈开万里寒江一般,转而处处渐渐转为生机。

一曲终了,周月安收拨,眉目微敛,起身福身。

教坊使久久回神,茹姑良久无言。

半晌过去,教坊使尖瘦的脸上漾开笑意,眼里赞赏不止,他起身往前,步步鼓掌。

“好,好!”他笑意不止,“妙,此曲甚妙!”

“只不过我从未听过。”他朝周月安手中的琵琶望了眼。

“是,这曲儿是前些时日新拟的。”周月安嗓音淡淡,宠辱不惊。

教坊使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她,转头又朝发愣的茹姑道,“你这一手琵琶,确实称得上国手。”

茹姑忙回神,她迅速望了眼周月安,这般技艺绝非一日可成,可当下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她诺诺应下,“教坊使谬赞,只是略好罢了,怎可真以国手相论。”

“呵呵。”教坊使哂笑,毫不在意这一句。

他又看向周月安,眼里带上几分审视。

“周姑娘是吧,今日午后帝后在御花园赏雪,你可愿作陪?”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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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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