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川咬牙忍住闷哼,面上血色尽失。
相较之下,谢闻璟也没好到哪儿去。肩胛处血流不止,腰腹多处刀伤。
谢闻璟额角不断渗出冷汗,黑眸沉的不见底。
偏偏眸子深处跃上几分兴奋的光,莫名可怕。
只可惜司马川看不见这一点,他死死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威胁道:“你以为……你把我困在在这……你就能安然出去了吗……”
“至少你的登基大计难成,外边群龙无首,王爷你说,他们会不会心有所图,各自争抢,成了一盘散沙呢?”
谢闻璟漫不经心,他沉着眼,一点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司马川面色一变,有些偏执癫狂:“那你呢!?你得到了什么?你这条命不要了吗?”
“王爷放心,我的命,我自然会好好保管。”
谢闻璟不再理他,可司马川不依不饶,冷笑:“你等的住,你的心上人……可不一定。”
“也难怪你痴情,她生得确实漂亮。”
谢闻璟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眼,黑眸里似乎酝酿起一场风暴:“什么意思。”
司马川眼前一片黑暗,听到他低沉的嗓音,不由得大笑一声,“我说,你的心上人,可不一定能等得到你出……啊——”
一声沙哑尖叫贯穿整条暗道。
谢闻璟冷眼看着插在他大腿上的那把匕首,缓缓动手拔了出来。
“司马川,”谢闻璟语气平静,可却让人身上发寒。“她若有伤,你身上必千百倍奉还。”
“你若再提她一次,”寒刃冰凉,谢闻璟缓缓划过他的脖颈,司马川忍不住颤栗。“下一次这刀就不一定落在腿上了。”
谢闻璟黑眸冰冷,心中不安渐浓。
司马川大口喘着气,大滴冷汗浸湿鬓发。
此后司马川无比后悔,自己做了一件离谱的蠢事。
城外死守一夜,城门终破,张虚领兵退守宫门,孤军奋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城中百姓闭门不出两有余,谢闻璟孤身一人于清晨杀出一条血路,与副将张虚会和,与叛臣僵持。
至此,其实司马川就已经输了,但是援军迟迟未至,有人心怀不轨,想趁乱谋利,死逼宫门。谢闻璟等人孤立无援。
“剑南看来出事了。”
谢闻璟压着肩上新添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微不可察地皱眉。
张虚帮他包扎好伤口,看着那一片血红,心疼道:“大人,你也太不顾自己了…… ”
谢闻璟冷声:“陛下现在如何?”
“被护至雍州,雍州军权已收,陛下已集结大军,在赶回来的路上。”
谢闻璟黑眸看不出情绪,他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今夜,是最后一战。”
“不论成败与否,他们都会在今夜拼命。”谢闻璟冷静分析。
张虚动作一僵,现下已是日落之时。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若今夜,再无援军,他们都得以身殉国。
谢闻璟活动了下身子,“怕了?”
张虚笑,“头儿,咱一起杀敌那么多回,你见过我后退吗?”他语气转而哀伤,“我只是没想过,我没死在沙场,竟然有一日会因为乱臣贼子命丧黄泉。”
“感觉自己……”
谢闻璟淡笑着接话,“没有死得其所?”
“诶!对对!”张虚笑着拍了拍自己,羡慕地看向谢闻璟,“就是这个意思!”
谢闻璟见他一幅憨样,笑意淡了淡,“怎么会呢,你可护住了城中百姓,没有让一个无辜之人丧命,护住了万千家庭,怎么会算是毫无意义呢……”
谢闻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以往都是冷言冷语,哪怕张虚知道他家大人内里其实是个细致温柔的人,但次数多了也会被他伤透了心。
而此刻谢闻璟竟然安抚张虚,与他讲这般道理,而非冷语相对,意识到这一点,张虚感到受宠若惊。
谢闻璟说完便对上张虚噙满泪水的眼,“大人,你变了,你变得真好……”
谢闻璟一愣,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笑完之后心头逐渐柔软。
也是,他变了许多。
而这些变化,却是她一人带来的。
思及此,谢闻璟心顿时一痛,她想必已安全离开了吧,他交代过裴则斯,若城门一破,即刻带她离京。往北走去,越远越好。
谢闻璟想,她此去应会见到荒山大漠,戈壁草原,可能会遇到风沙漫漫,也会看到碧蓝湖泊,而后安定,她若往南,也会看见满山春意,青山盎然。
她会与她中意之人,携手相伴,一同缓缓走过余生。
谢闻璟勾唇笑了笑,沉默下来。
偏此刻,低沉鼓声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打断谢闻璟的思绪。
他和张虚对视一眼,谢闻璟沉着起身,黑眸平静。
“此战,不念生还。”
张虚郑重点头。
城中一处破败的木屋中。
裴则斯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布衣也难掩出尘气度的女子,无声轻叹。
周月安眉目清雅,一双浅色瞳孔对上裴则斯满含担忧的桃花眼。
她浅浅弯唇,“裴公子不用担心我。”
“我去去就回。”
“你怎能保证西城门会为你而开?”裴则斯终于没忍住,再次问了一句。
他们昨夜已知剑南援军已至,可却被叛军截在西面。周月安看着地形图与裴则斯商议,若声东击西,带一直精锐从西面山头绕行,今夜便能入城。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打开城门。
周月安主动揽上了这个活。
周月安见裴则斯神色忧虑,她沉默片刻,道:“现在在西城门校尉是我周氏一族之人。”
“他算是我堂兄,周家出事那年外出游学,幸免于难。我们二人曾在礼部见过一次,但匆匆一眼,没来得及相认。”
裴则斯眸色微动,周氏一族仍有男丁尚存。
这于周月安而言,也就是这世上还有亲人。
但是亲人也不一定会把自己的性命赌在别人身上。裴则斯沉默片刻,艰涩开口,“若他不帮呢……”
周月安抿唇,笃定道:“不会,周氏家训,刀刃绝不向内。”
周氏家风,他有所耳闻。
清正之行,世代相传。
裴则斯妥协:“我与你一同去。”
周月安走出门,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神真挚,轻声拒绝:“不,裴公子,你要先出城接应。”
裴则斯脚步一顿,他认真看向周月安,她眸光坚定,他微怔,一时了然。
他竟忘了,周月安她本就是独立的鹤,雅而韧,她从不依附,内蕴珠华,她自有一片翱翔之地。任何人都不应该有想将她护于羽翼之下的想法,否则,明珠蒙尘。
他笑意温和,轻声应道,“好。你注意安全,若有不对,即刻出城。”
周月安庄重点头。
她转身离去,裴则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又想到那个寒冬清晨,她孑然一人,孤身行于长街,脚步坚定,背影如松鹤。
如今亦然决绝。
裴则斯缓缓弯唇,这样一个姑娘,他自是敬佩的。
而另一边,周月安与堂兄说明来意,商议好时间后便转身躲开巡逻的人,正转入一条巷子,被人拦住,那人哑声唤她,声音艰涩难认,却满是急切。
“月安!”
周月安一愣,这个声音……
是朱韵。
她急急回头,入目是满身伤痕的朱韵,鞭笞,火烙……她嘴角带血,淤青满面。
周月安心猛地颤了颤。
“朱姐姐!”见她疼得发抖,周月安收回想要扶她的手,她指尖僵硬,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举足无措。
朱韵却来不及说什么,急切推她,神色忧虑万分,“快走啊!”
朱韵推着周月安往一处去,语速飞快,“有人来抓你,围了朱家,严刑拷打逼问你的下落,我趁乱爬了出来,本是想去城外寻你通信,不想却在这看到了你。”
她急得落泪,忍着手上溃烂肌肤的灼痛,用力推着周月安,“跑啊,月安……”
“别回头,快跑……”
“那些人就是冲你而来,你必须走!”
朱韵眼眶通红,她从前不知周月安举家落难之痛,只觉心疼。
而今她受人威胁,看着兄长父母被人折磨,她心痛如绞,而周月安却孤身一人,面对这种伤痛近六年,他也在那一瞬明白,周月安曾经历的痛是她的千百倍。
她拼了命地趁乱跑出来,猜测月安应是出城,可城郊并不安全……
她要让她知道城中危险,让她跑得更远才是……
就这一份念头,撑着她一路走到城门……
周月安身子轻微发颤,她竟然……给朱韵惹了这么大麻烦……
朱韵满身皆伤,周月安喉头滞涩。
朱韵可是这世上除她亲人之外……第一个让她唤作姐姐的人……
朱韵是她面对指摘责骂时,站出来替她争一争公道的那个人……
朱韵是曾拢着她与她说她再不是孤身一人的那个人……
周月安眼眶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砸在朱韵手背,温度烫人。
“朱姐姐,一起走……”
朱韵不能再回去受伤……她不能这样……
朱韵丹凤眼一横,冷声:“周月安,我拼了一条命出来,不是让你愧疚,而是要你活在这世上……”
她一字一顿,面容严肃:“你要好好活在这世上。”
朱韵疼得呲牙,催促道:“快走!”
“朱姐姐你定要平安,你等我回来……”周月安哑声。
朱韵轻应一声,随后周月安红着眼低头快速穿过巷子,朱韵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徐徐松了口气。
月安,姐姐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些……
毕竟,你都不知道,你笑着到底有多好看。
而面若寒江,万里冰封,心如死灰这些词真的不适合你……
此后,姐姐祝你快乐无忧,平安顺遂,所愿皆成……
朱韵微笑着闭了闭眼,再也忍不住身上疼痛,她滑跪坐地,拧着眉大口喘息。
钟霆派人追到城门处,看着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地的朱韵,狠狠皱了皱眉,这女子竟是个死倔的性子。
不过看她这般轻松模样,想必是见到了想见的人……
钟霆冷笑,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既然知道人去哪儿了,那抓人还不容易……
是夜,杀戮僵持,谢闻璟等人已体力不支,在烽火明灭之瞬,援军忽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叛军,拼杀骤停。
谢闻璟缓缓放下长刀,紧绷的弦松了松。
他呕出一口污血,见到裴则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月安何在……”
裴则斯一怔。
他猛地抬头,环视四周,确实没看见周月安的身影。
可是城门已开,他以为周月安会随援军一同入宫。
却没想到周月安竟然不在!
么么~今天也要开心哦~
小剧场-——
谢闻璟:月安你不听话,叫你走你为何不走?
不等周月安接话,他自顾自拥住她,语气危险,喟叹道:“既然这样,那就留在我身边好了……”
“反正我也不想让你跟别的小狗走……”
裴则斯:……
周月安:……
——
嘿嘿,浅浅发下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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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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