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兴奋道:“末将说的没错吧,能让她说话的人只有美人了,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王娡笑道:“那本宫就去看看她,将军稍后片刻,本宫进去换一件衣服。”
须臾,王娡一身缟素出来,周亚夫见了,除了感叹她的清美,更困惑她何以换了一身孝服,欲问又不敢造次。王娡看出他的困惑,淡淡笑道:“周将军很奇怪本宫为何换了孝服出来,是吗?”
周亚夫答道:“末将唐突,请美人赐教。”
王娡笑道:“一会儿将军就明白了,请将军前面带路。”
代宫的地牢十分隐蔽,若无人带路,王娡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代王后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地牢,需下了数十层台阶方能进去,里面暗无天日,只靠墙壁上的火把照明。
王娡甫一进去,便觉得里面十分阴森潮湿,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惹得王娡不禁咳嗽了几声。地牢里关着很多犯人,都隔着栅栏伸手喊冤。周亚夫喝命,“喊什么喊,都给本将军老实点儿,你们私通匈奴,出卖朝廷,有什么冤枉!”
有囚犯喊道:“呸!我们都是代国普通老百姓,不过和匈奴人做些生意,偶尔偷了几匹军马卖给他们,赚他们一点小钱儿养家糊口而已,怎么就成了私通匈奴了呢?”
其他囚犯附和道:“对对对,他说的没错,就是偷了几匹军马卖了而已,我们绝没和匈奴私通啊!求大人明察,放我们出去吧,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们哪,大人,放我们出去吧!”
周亚夫喝骂,“我们好不容易培育的良种军马,你们偷了卖给匈奴,还狡辩没罪,你们知道吗,为什么我们汉军打不过匈奴,就是因为匈奴的马厉害,他们靠着良马组建了骑兵,我们呢,我们汉军的马一直没有好品种,脚力耐力都不行,因此我们的骑兵就不能长途远袭,这几年代**马场好不容培育出了一些良种马,你们倒好,偷了卖给匈奴,你说这不是私通匈奴的大罪是什么?”
囚犯辩解,“我们哪里知道这些门道,不过就图换几个小钱而已。”
周亚夫怒道,“换几个小钱?一匹马匈奴给到一百金,还说是小钱,这么浅显的账你们算不过来吗?”
狱卒一面帮着吆喝,一面用鞭子抽打着,囚犯们叫苦连天,有的便喊爹骂娘。王娡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狱卒见周将军带着一个美貌的女人进来,先都十分诧异,接着忙请安让道,只听周亚夫说道:“这位是王美人,要见代王后,快将牢笼打开。”
狱卒答应着一路将王娡引到里面的一间牢房,隔着铁栅栏,就见代王后双手被铁环扣着吊在墙壁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垂着头,散乱着头发,再无往昔的神采。
牢门吱呀打开,周亚夫说道:“末将就在旁边守候,请美人放心。”
王娡点点头,进去了。淑好慢慢将头抬起来,借助昏暗的灯光她认出眼前一身缟素的女子正是王娡,艰难笑道:“王美人,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王娡见她狼狈的样子,心中不禁多了几分酸楚,又打量了几眼周遭,方凝眉说道:“听说王后要见我,我怎么会不来呢!”
淑好问道:“王美人这一身孝服是为谁穿的?”
王娡注目于她,“王后是聪明人,应该猜出我为谁戴孝啊?”
淑好吃力摇摇头,“美人就别打哑谜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娡道:“是王后要见我,不应该是王后先说吗?”
淑好道:“如果我说我与吴王刘濞没有任何关系,你会相信我吗?”
王娡道:“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呢,想要知道真相的人是陛下。”
淑好道:“美人相信了,陛下自然就会相信了。”
王娡笑道:“所以这就是你要求见我的原因,让我替你向陛下求情,是吗?”
淑好道:“难道我还有其他办法吗?美人是聪慧之人,深得陛下信任,现在只有美人能救我。”
王娡道:“那你又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呢?”
淑好道:“如果我有证据,我还会受这些屈辱和严酷的刑罚吗?”
王娡看着他委屈愤怒无助又伤感的脸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你我素未谋过面,我又怎么能了解你呢,不了解你又如何谈信任呢?”
淑好突然哈哈笑道:“是我太天真了是吗,我以为王美人不是俗人,我以为王美人聪慧过人,我以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以为我们靠感知是可以信任的,原来是我太天真太傻了,傻到认为可以取得美人的信任,可以为自己挣得清白,我竟是错了,大错特错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谈下去了,美人请回吧!”
王娡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王后好大的脾气,既然王后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敢问王后,你的夫君是堂堂代王,你为何不等待他来救你,反而急着求见我,既求了我,又这般急赤白脸赶我走,是何道理呢?难道王后真的想这样一死了之吗?”
淑好冷笑道:“我还以为王美人是绝顶聪明之人,原来不过如此,竟连这个都看不透?代王是我夫君,更是代国国君,又是皇上的亲侄儿,如今他的王后被怀疑是内应,即使就算他有心为我辩白,又怎么敢呢?我看王美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才想求你搭救,既然美人不愿意相信我,又何必浪费彼此时间呢!”
王娡笑道:“‘又何必浪费彼此时间呢’,这话说得真真好,可是却不敌那句‘即使就算他有心为我辩白,又怎么敢呢?’,即使就算他有心,分明是在说他没心为你辩白了,在外人看来你们是恩爱夫妻,既是恩爱夫妻,你落难他怎么不肯为你辩白呢?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其实你与代王并不恩爱,也无真正的夫妻情义可言,我说得对吗?”
淑好猛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他是代王,他爱我,我也爱他,不知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王娡瞅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他真的爱你吗?”
淑好突然厉声道:“当然,他当然爱我!”
王娡不容她分说,“别在我面前装了,我们都是女人,你爱他是真的,可是他却不爱你!”
淑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你胡说,他爱我的,他爱我的!”
王娡说道:“还在撒谎吗,醒醒吧,知道我为什么会穿着一身孝服来看你吗,你刚才不是问我这身孝服是为谁穿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为你代王后穿的,一个生活在自我欺骗自我幻想世界里的女人穿的,我为你惋惜,为你痛心,你死到临头了却还是不能清醒,是你亲手断送了你自己的性命,你却求我来救你,怎么救你?如何救你?一个误入歧途而不知返的人如何救得了她?”
淑好狰狞着面孔,“王娡,你闭嘴,我叫你来这里,不是叫你来教训我的,是,你说得没错,代王他是不爱我,那又能怎么样,我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又能怎么样,你不愿意相信我和吴王刘濞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强求你,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说话!”
王娡笑道:“你和吴王刘濞没有任何关系,那个歌女你也不认识,这个我相信。”
淑好的眼神瞬间又缓和下来,“你真的相信?”
王娡突然语气严厉起来,说道:“我相信你不是吴王刘濞的内应,但我不相信你不是匈奴的内应。”
说罢,猛然间质问道:“你是匈奴的卧底,被派来杀代王的,是不是?”
淑好突然一惊,像是被人揭穿了心事,慌乱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王娡淡定笑道:“你心里很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就是匈奴的卧底,你就是来刺杀代王刘登的,只不过你没想到你自己会爱上代王,爱上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所以你痛苦,你难过,你不想杀他,却又不能违背匈奴那边的命令。
正好陛下来代国巡行,你早就觉察出了歌女的意图和行踪,所以你将计就计想借歌女的手杀了陛下,你以为你杀了陛下就立了大功,就可以为代王向匈奴人求情,留他一条性命,或者是你带着他返回匈奴去过你们的好日子,不知道我是不是全猜中了?”
淑好的脸色忽明忽暗,摇摇头不可思议的样子,半晌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才来代国两天,我们也从没见过面,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匈奴的内应,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王娡笑道:“你不是说我聪明绝顶吗,让我告诉你,不是我聪明绝顶,是因为作为女人,我对你一见如故,那种无法言说的直觉告诉我你的一切的,你的眼中充满了故事,你的表情在淡然之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当然,最后让我确定你和匈奴人有瓜葛的是——当歌女曲中唱到‘破胡虏,杀敌人’时,你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安和紧张,再后来,歌女随你离了宴席,行刺了陛下,这种种事件联系在一起,我更加确信了我的直觉判断,当然,至于代王是否爱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骗不了我的。”
淑好冷然笑道:“直觉,你竟是靠直觉发现了这一切,真是可笑啊!”
王娡道:“直觉判断并不可笑,其实你不也是在靠直觉下赌注,让我来相信你吗?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神奇,更何况是像你我这样经历坎坷,却又在心灵之中保有一方净土的女人呢?”
淑好忽然哭了起来,她抬头望着上空,痛苦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心灵之中保有一方净土,为什么我不能彻底做个细作,为什么我要爱上代王,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我?到底是为什么啊?王娡,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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