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早就猜到了**分,只是不敢贸然行动,变着法儿又问道:“陛下如此体贴太后的心意,千辛万苦找到金俗姑娘,这份孝心真是万民学习的榜样,应该让天下老百姓都知道陛下的孝行才是!奴才斗胆,让奴才代陛下前往长陵迎接金俗姑娘入宫!”
刘彻拉长声音道:“不必了,朕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朕要亲自迎接姐姐入宫嘛,要是让你代替朕去迎接,那朕的孝行往哪摆呢!”
韩嫣忙说道:“是是,陛下说的极是,是奴才鲁莽了。”
刘彻道:“鲁莽一点儿好啊,朕还要让你再鲁莽一点。明日一早,你亲率旌旗在前面为朕开路,声势要造得大大的,你可明白?”
皇帝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韩嫣忙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韩嫣退下准备不提,至次日,得了皇帝的起行的命令,韩嫣率领一队旌旗直奔长陵而来。
刘彻乘舆也往长陵驰去,一路上虽然清道禁行,但远远围观的百姓数也数不清,都跪在地上偷偷交头接耳,“你不知道吧,皇帝这次来长陵,是接同母异父的姐姐进宫与王太后团聚的。”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嘛,听说王太后进宫之前嫁的男人叫金王孙,生了个女儿叫金俗,三岁上被人牙子拐卖了,皇上现在去迎接的就是她!”又有人附和,“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村姑摇身一变就成皇帝的姐姐了。咱们这皇帝啊,真是孝顺,也是咱们老百姓的福气啊!”
“可不是嘛,大汉以孝治天下,皇上真真是咱们的表率啊!”
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却也无人制止。到了里巷,围观的老百姓更多,韩嫣命人将他们哄到禁道之外,很快皇帝的乘舆也到了。
里门关得很严,韩嫣让人使劲敲打,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只得用力撞开,皇帝的乘舆才顺利进入。
到了金俗家门口,刘彻下了舆,望了眼周遭,感慨道:“看来姐姐的日子过得艰难啊!”
金家的大门极其简陋,只有个门框立在那,刘彻没有带随从,一个人径直进了院子。院子里空空如也,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刘彻掩着鼻息迈进屋子,喊道:“大姐,你在哪里?朕接你来了。”
没人应声,又往里走了走,不过一间灶房连着一间睡房而已,到处破破烂烂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刘彻又喊了两声,仍旧没有人回应。只得出来,招呼跟随的人进来一起找,大伙故意大声喊道:“金俗姑娘,皇上亲自来看您来了,您快出来吧。”
喊声震天,远处围观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喊了好半天,刘彻一个眼神,韩嫣会意,立刻走到床榻跟前,故意说道:“不知道这下面可有没有呢?你们几个,过来将这榻搬开看看。”
几个随从跑过来七手八脚将床榻搬了开来,但见地上趴着四个人,一男一女外加两个孩子,都吓得哆哆嗦嗦不敢起来。
韩嫣看着成年女子问道:“您就是金俗姑娘吧,陛下来看您来了,快来见过陛下。”
金俗捂着脑袋,磕磕巴巴说道:“民女……没犯什么……什么法,陛下……找我……找我干什么?”
刘彻忙走过来,刚要扶她起来,金俗吓得直往后躲,忙又跪下磕头,哭道:“民女……真没犯法,陛下……饶命!”
刘彻忙温言说道:“大姐,朕怎么舍得要你性命,你是朕的亲姐姐,朕这次来就是接你进宫与母亲团聚的。姐姐,抬起头来,看看朕,朕是你的亲弟弟啊!”
金俗听了,犹是恍恍惚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早已有人将她扶起来,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刘彻,忙又低下头,说道:“我从小就没了母亲……怎么突然又多了母亲和弟弟……陛下会不会弄错了?”
刘彻说道:“大姐,再不会错的,你的长相和母亲像极了,走,朕带你进宫去见母亲。”
金俗突然“哇”地大哭起来,刘彻见了,也不禁流下泪来,说道:“大姐,这么多年了,你藏得好深啊,要不然朕早就找到你了。”跟随的人也都感动得流下泪来,比皇帝和金俗哭得还伤心。
皇帝命人将金俗扶上副车,同自己一道直奔长乐宫而来。一时间,此事传遍长安城,汉宫的一桩秘事终于大白于天下。
刘彻担心太后仍不愿见她,便让随行的内侍持了手诏先到宣德殿禀报,“你见了太后,就说朕刚从长陵而来,有要事向太后禀告。”
到了宣德殿外,刘彻让金俗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进来,王娡正在听乐府宫人吹箜篌,瞥见刘彻进来了,也当没看见。
刘彻上前请了安,朝旁边的箜篌手一摆手,他们马上就停下了。王娡冷着脸道:“皇帝风尘仆仆地从哪来啊?怎么一来了就打断哀家的雅兴。”
刘彻笑道:“刚才内侍没向母后禀告吗,皇儿是从长陵来啊。”
王娡道:“哦,哀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皇帝好端端地跑去长陵作甚么?”
刘彻笑道:“母后还在生皇儿的气啊,那日早朝的事是皇儿鲁莽了,皇儿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向母后请罪,奈何母后一直不让皇儿来请安。皇儿知道,母后都是为皇儿着想,为大汉着想,那日母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新政危机也解除了,母后就不生气了吧。”
自从刘彻搞改革以来,王娡着实心烦意乱,那日听说早朝改在宣德殿,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刘彻想听从赵绾王臧的建议,罢了老太太的议政权,老太太怎么会坐以待毙?好在她及时赶到,骂了刘彻,打了刘彻,才让老太太回转了心意。
老太太当时差一点就将藏在袖袋当中的废帝诏书拿出来了,现在想想都后怕啊!老太太对他们母子留了一手,王娡早就料到了,她安插的老太太身边的眼线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所以,当刘彻三番五次不听她劝阻,一意孤行搞新政时,她真的被气到了。那次早朝之后,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冷着刘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是以今日才肯让他进殿请安。
听之前传话的内侍说刘彻去了长陵,王娡不禁有几分狐疑,说道:“哀家要是再生气下去,皇帝的脸面可往哪放呢,皇帝的孝心可有谁还相信呢?皇帝还没回答哀家呢,跑长陵作甚么去了?”
刘彻忽然伤心起来,叹口气道:“唉!皇儿从前真是不孝,竟然一点儿都不能替母后分忧,还惹得母后为皇儿日夜操心。不过,皇儿昨日一听说皇儿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流落民间,皇儿急的什么似的,连夜派人找寻,上天有眼,终于让皇儿找到了,皇儿刚才就是去长陵接姐姐进宫来着。”
王娡再也没想到刘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要知道,这个秘密她隐藏了多年,就是怕被人掀出来啊!这是她作为大汉皇后、太后最大的污点,也是最容易被人诟病的把柄。
虽然刘启已经告诉她金俗的地址,她都没有想过要去相认,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天下人看笑话,让他们母子的政治前途遭到打击。
因此刘彻说到他去长陵接金俗时,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的手在颤抖,甚至说话时嘴唇都在发抖,“刘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刘彻看着王娡说道:“母后,你怎么这般害怕?皇儿找到金俗姐姐您不高兴吗?”
王娡盯着刘彻一字一句问道:“皇帝,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
刘彻故意笑着说道:“母后多虑了,皇儿现在是大汉的皇帝,您是大汉的太后,皇儿为母后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这正是我大汉一以贯之的孝道,谁敢风言风语?又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如今这件事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皇儿就是要让它变成一段千古流传的佳话,母后应该高兴才是啊!”
王娡看着刘彻志得意满的样子,她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她的儿子,他是真正的大汉皇帝,也只能是大汉的皇帝。
王娡冷笑道:“皇帝好手段!制造的好一段千古流芳的佳话啊!俗儿现在在哪?还不快带她来见哀家!”
早有人闻声带着金俗走进殿来,金俗哆哆嗦嗦地双腿一直在打颤,王娡眯着眼睛觑着前方走来的村女,恍恍惚惚,看得真切,又像是看不真切。
睡里梦里她都盼望着这一日啊,又害怕这一日到来啊!可这一刻真的到来了,之前所有的顾虑和担心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娡缓缓站起身,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同声音也变了调,“俗儿,真的是娘的俗儿啊,快到娘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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