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十七回(上)

薄颜已经被拉了出去,寝殿里静悄悄的。太子捧着王娡的手,用嘴轻轻吹着,太医在一旁等候,早已呈上治烫伤的散膏,太子不放心,一定要亲自为王娡涂药。

王娡忙将手缩回,道:“手上脏,这些事情怎敢劳动殿下,还是让奴婢自己来吧。”

太子不说话,还只管用嘴轻轻吹着,挑了散膏涂在患处,再用手指轻轻晕开,力道非常轻柔,王娡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太子低着头,垂着眼睛,眉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拧着,他的眉骨很高,眉型很好看,浓密修长,像一把锋利的宝剑。他的鼻子也高高隆起,给人一种十分贵气的感觉。

王娡服侍太子这些日子以来,知道太子性格刚毅,说一不二,却没想到他还如此细心体贴,这样一寻思间,被太子握着的那只手便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觉烧红了脸。

太子忙道:“怎么?孤弄疼你了吗?”

王娡忙道:“没……没有。”

太子笑道:“你是不相信孤的手艺吧?实告诉你吧,孤小时候腿上也被烫伤过,怕母后知道了担忧,孤就谁都没有告诉,自己给自己涂的烫伤药,所以,你不用担心,孤保管手法不比太医差。”

说着,旁边的人都笑了。王娡也笑了,她低着头,温柔甜蜜地笑了。这笑容恰好落在太子眼中,太子怔怔地看着她,道:“从前你见到孤都很紧张害怕,孤还从来没见过你这般轻松的笑容,你要多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得王娡更不好意思了,忙别过头去,连耳根都红了。秋来等忙退出寝殿,只留了太子和王娡在屋里。王娡忙道:“奴婢谢过殿下,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去唤秋公公进来,服侍殿下就寝。”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太子不肯,道:“有你服侍就够了,要秋来进来做什么。孤问你,刚才你为什么死命抱住太子妃,她要跟孤亲近,你不高兴吗?”

王娡羞赧道:“殿下至尊至贵,刚才太子妃是有一些……失仪,奴婢怕太子妃伤着殿下,是以才……”

太子问道:“只是怕她伤着孤吗,难道没有别的担心?”

王娡摇摇头,低首不语。

太子命令道:“你抬起头来,看着孤的眼睛说话,就像刚才你偷看孤那样。你以为孤低着头,就没瞧见你在偷看孤吗?”

王娡听了这话,怀里像揣了一只小鹿似的,砰砰乱跳,哪里还敢直视太子的眼睛。

太子掀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王娡无奈,只好瞅着太子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长时间近距离与太子对视,只觉得他目光坚毅,深不可测,仿佛能容下星辰大海,同时又脉脉含情,温柔缱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女人,让人无法抵抗。王娡的身子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好像有无数条闪电一齐向自己劈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她清楚记得即使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她见金王孙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见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太子,她就产生幻想了吗?

不,不可以这样,她只是一个婢女,而他是大汉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他们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即使他是个平凡男子,也不可以,她对自己没信心,她对男人更是普遍没有信心。

她还要找寻她的俗儿,她进宫不就是为了早些找见她的俗儿吗?

她不可以,不可以再对任何男人动情,即便是太子,也不可以。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从她脑中闪过,由不得半点犹豫,忙收摄住心神,道:“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这就去请秋公公进来。”

说罢慌忙抽身离开,这次太子没有拦阻,只是说道:“娡儿,你喜欢上了孤,对吗?”

王娡心中一紧,脚步迟疑,不禁立在当地,忙道:“奴婢不敢。”

太子道:“好,你不承认,孤也不逼你,那你想不想知道孤是不是喜欢你?”

王娡整个心紧紧地抽在一起,道:“奴婢不敢奢望,奴婢不配殿下喜欢。”

太子道:“你一直在躲着孤,你在躲什么?”

王娡道:“奴婢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女,宫中规矩,处处要懂得回避。”

太子道:“如果孤不要你回避呢?你能向孤敞开心扉吗?孤不要你怕孤。来,到孤这来,今晚让孤陪着你。”

王娡转身,再一次与太子四目相对,太子的手停在半空,等着她回来。这样高贵的男人,这样充满雄性的魅力,这样深情的目光,哪个女人能抵制得住呢?有一瞬,王娡迷离了,仿佛在梦中一般,深深地坠入他的星辰大海。

突然,耳边有声音在回荡,有个人仿佛在跟她说:“王娡,你的过去是那样的不堪,眼前这个男人是□□未来的皇帝,是天之骄子,你的过去他都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过去的一切,他会怎么样呢?

哪怕此时此刻,他喜欢你吗?

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

在这太子宫中他有很多女人不是吗?你又算什么呢?

他只不过图一时新鲜罢了,他怎么可能对你有真感情呢?

傻姑娘,醒醒吧,你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多吗?

你还想第二次受到伤害吗?

你的俗儿还在等着你接她回来,也许她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泣,你知道吗?

俗儿,俗儿,我的女儿——俗儿。

对,她正等着我去接她回来,我得攒够钱,想办法找到她,将她赎回来。

想到金俗,王娡如五雷轰顶,顿时清醒过来,道:“殿下,奴婢手上涂了药膏,怕脏了殿下的眼睛,实在不便再服侍殿下,请殿下另换她人来服侍您!”

太子的手,先是凝在空中,然后慢慢收回,微微握了一下拳,便利落地甩在身后,似笑非笑不住点头道:“好好好,孤不会勉强你,孤不会逼迫你,你去吧!”

王娡转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因手上的烫伤未好,一连几日王娡都刻意回避太子,太子也没再理会她。却有太医一日几次为她精心换药,将养了半月有余,手上的烫伤便全愈了。

再次见到太子时,王娡便有些惴惴不安,反而太子浑然没有任何异样,还是像从前一样待他,好像那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娡好像得了些安慰,又好像得了些失望,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转眼到了秋分时节,天空中的凉意越来越浓。满宫银杏飘黄,如金铺地。

一年一度的菊花宴又要到了,今年因着皇帝大病初愈,皇太后下了诏命,今年的菊花宴要好好热闹热闹,是以未央和长乐两宫,在太后的督导下,皇后和太子妃躬亲力行,率领众人忙碌起来,务必力求诸事妥帖。

太子妃因夜闹之事被太后着实教训了一番,但毕竟是娘家人,太后仍旧极力维护太子妃在东宫的尊容。是以这日特招她前来说话。

太后语重心长道:“颜儿啊,哀家这嘴皮子都磨破了,你怎么还不长进呢?前些日子你夜闹太子寝宫的事,哀家是教训了你几句,但那都是为你好啊。你倒好,却和哀家置起气来了?好几天也不向哀家请安,成何体统?”

薄颜早已哭得像个泪人,道:“太后,就算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跟您老人家置气啊,臣妾自知无力讨太子喜欢,又受了羞辱,臣妾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辜负了家族的荣耀使命,臣妾还有何脸面来见太后呢?”

太后道:“你瞧瞧你,才经历了多大点儿子事就这样了,整天没精打采的,没的招了一身的晦气,越是事事不如意,越要打起精神来。

哀家现在还健在,你也还是太子妃,只要哀家活着一天,你就还是东宫的女主。

哀家今天找你来,本不是打算要教训你,是想告诉你,这次的全菊宴你要好好协助皇后操办,拿出点儿新鲜花样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把你太子妃的权威树立起来,你不要小瞧自己,别人就不敢小瞧了你。”

薄颜破涕为笑,不禁感激涕零,道:“臣妾谢过太后,臣妾原以为因上次的事,太后生臣妾的气,再不愿意见臣妾的,再没有想到太后依然眷顾臣妾,依然没有放弃臣妾,依然愿给臣妾机会重新开始。臣妾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后……”

说罢,只是呜呜咽咽哭。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丫头,别哭了。

男女的缘分或许真的是强求不来的,也许一开始就是哀家错了,哀家不该强行把你嫁给太子,不该强行逼迫你们圆房。

这男人看女人啊,真是奇怪,要是看对眼,怎么着都行,要是看不对眼,连瞅一眼都嫌累。

你的日子是这样,哀家又何尝比你好了?

想当年哀家只是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妇人,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一生过平凡的日子,可哀家母亲非逼着哀家做了魏王豹的侧室,后来魏王豹被杀,哀家又做了高祖的后宫织室女工。

再后来……也就是那一夜才有了恒儿……那一夜之后,高祖就再也没有招幸过哀家……再也没有。”

说着,太后的眼圈就红了,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薄颜渐渐收住泪水,道:“臣妾又如何能跟太后相比,太后是有大福之人,臣妾才是真正的苦命之人。”

太后道:“不要自怨自艾了,这宫里的女人哪个又是容易的。

想着如何办好眼前的菊花宴是要紧,没了太子的宠幸,你还有太子妃的尊容,这尊容就是权力。

在这后宫再有宠爱,不如有权力,这点儿权力不能再丢了,要是丢了,恐怕你连命也没有了。”

薄颜心中咯噔一下,太后说的她何尝想不到,可是要想抓住权力,又谈何容易呢。只得感恩应道:“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告退了。

这日,王娡到太子内府去领月钱,正走到花房一带,忽听身后有人低声喊道:“娡儿姐姐,娡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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