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生道:“或许是采女腹中未来大汉公主在冥冥中庇佑着您吧!”
王娡道:“你是说我腹中怀的是女儿?”
张青生点头道:“微臣是从脉象上辨别出的。”
王娡喜道:“但愿如张太医所言。”
张青生道:“难道采女不盼望生个皇孙吗?”
王娡笑道:“生男生女都好。对了,张太医,听说施行巫蛊之术要将刻有生辰八字的小木人方在被施蛊者的旁边才行,莫非有人将那个带进宜兰殿了吗?”
张青生道:“采女放心,微臣都仔细察看过了,宜兰殿很安全,微臣想昨日必是有人将小木人放到采女的坐榻下的,后来微臣去那,只是晚了一步,坐榻已经早早被挪走了。”
王娡道:“既是早有预谋,自然不会让咱们抓到把柄的。”
张青生道:“微臣当时想和太子殿下说明的,但又怕……”
王娡道:“我们无凭无据,若要闹到太子殿下那里,只怕你落得个诬告的罪名,幸好你没说。不必为本宫担心,本宫日后会多加小心。”
因着这次巫蛊之害,王娡着实闭门休养了一阵子。这日,实在闷得慌,绿竹陪着她在宜兰殿闲逛。
王娡依旧觉得心中烦闷不安,后宫的风霜刀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直低调行事,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步步紧逼,环环索命。
她开始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太软弱了?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在后宫生存下去呢?她最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她没有想明白。她觉得自己太愚蠢,这还用想吗?当然是狠狠还击啊!
可是,她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告诫她:不可向那恶者学习!
她混乱了,她需要好好静一静,将这些问题想明白。
她要到宜兰殿外面走走,绿竹不肯,道:“采女,奴婢觉得现在只有呆在宜兰殿里最安全,还是别出去了吧!”
王娡道:“本宫不走远,只到附近看一看,整日价闷在这殿里,我都快疯了!”
绿竹只得陪着她出了宜兰殿,往西南方一带走走。忽见前方有一座旧宫殿,宫女们正三三两两结伴进去。
王娡好奇,携了绿竹也过去瞧。
进了门,西苑有一间暖阁,宫女们都是奔那去的。
跟了进去,却见阁里坐了三四十个宫女,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有打扮干净利索的,也有蓬头垢脸的,都直着眼睛,竖着耳朵在听台上的一位宫人讲着《诗经》。
定睛一看,台上那位宫人眉目清丽,风神飘逸,雍容淡雅,好生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听她语音缓慢温柔,一字一句讲着,是那样静谧美好,周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王娡痴痴地听着,越听越入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人呢?
哦!原来是她!
王娡忽然间忆起来,那日她躲在花树后面哭,曾有个女官过来安抚她,她一直都想再遇见她,跟她说说心里话的。
遂小声问旁边的人:“台上讲《诗经》的是什么人?”
有人悄悄地告诉她,“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史官大人曹宫啊,太后都说她是后宫里最有学位的女人呢,就连那些整日研究经学的男人们都没有几个比她有学问的,她不仅学问好,人也长得美,不是吗?”
王娡点点头,“她的确很美,美得不同寻常!”
下课了,众人渐渐散去,只有绿竹伴着王娡留在那里。女史官瞧见了,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道:“我们还是又见面了!”
王娡走上前,笑道:“姐姐还记得我吗?”
女史官道:“怎么不记得?你是那种人见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女人。”
王娡不好意思道:“姐姐是在夸我吗?”
女史官道:“夸你又怎么样?不夸你又怎么样?你终究还是你自己,不是吗?”
王娡道:“姐姐能陪我出去走走吗?妹妹有些问题想请教姐姐!”
女史官颔首同她出来。
二人沿着宫道慢慢踱着步子,两旁是雪白的积雪,莹莹亮亮的。
王娡叹气道:“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呢,满地银白,盯得时间久了,眼睛似乎都要被刺瞎了似的。”
女史官道:“只要心眼不瞎又怕什么呢?”
王娡道:“姐姐在宫中当女官,又这样有学问,自然世事洞明,无惧风雨,可我王娡哪有姐姐这样的本事,在这后宫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又如何心眼明亮呢?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女史官淡淡笑道:“这些日子不见你,你确实憔悴了不少,眼中的忧愁更深了,你现在有孕在身,得想方设法让自己高兴起来才行。
你问我求心眼明亮的法子,这法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自己静下来,真正的静下来,可这一个‘静’字又谈何容易啊?
尤其在后宫之中,你争我夺的,前朝和宫闱又盘根错节,想静恐怕也静不下来!”
正说到王娡心坎上,忙问:“依姐姐说,在后宫之中就不要你争我夺了吗,可是你不争夺,别人依旧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置你于死地,又该怎么办呢?”
女史官看着王娡惶恐困惑又忧愁的眼神,叹着气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宫廷之中真正能左右人生死的无非就那几个人,真正能左右时局的也无非是那关键的几个人,况且你又是躲着是非走的人,何必忧虑恐惧呢!”
这几句话真真是醍醐灌顶,王娡继续追问:“有人害我,我也要去害别人吗?”
女史官道:“罪过!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娡看着女史官,只不说话。
女史官笑道:“其实,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确认罢了。
你的路还很长,你肩上的担子还很重,你还有很多难关要闯,去吧,别总在风地里站着,遵从你的内心去做你自己吧,你的隐忍,你的坚持,你的善良,都不会没有价值,终有一日老天会回报你的!”
王娡回了宜兰殿,反复思量着她和女史官的谈话,坐在窗下看着梅花出神。
绿竹倒了一碗茶过来,“采女,见了女史官曹宫之后,您默默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心事吗?”
王娡道:“曹宫真是个明白人啊,要都像她这样,后宫就安静了。你派人去打听着,看看曹宫都是什么时间讲学,只要她讲学,本宫就去听。”
绿竹不解道:“采女,奴婢听宫人们议论,曹宫那个讲经堂是为那些百无聊赖的宫人们打发时间开办的,您看去那里听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采女也去听不会招人笑话吗?”
王娡道:“她们要笑话,就让她们笑话去。
你不知道,曹宫是大学问家,讲的都是人生大道,你听她讲的诗经多好多美啊!
本宫听了那一会儿,便觉得心里安静从容了许多,以后本宫还要常常跟她探讨呢!”
绿竹笑道:“采女既然这么说,那她定是好的,采女去哪里,奴婢就陪到哪里就是了!”
王娡笑道:“快去派人打听去是正经。还有,晚膳不要那些油腻腻的东西,殿下最近睡眠不好,想着让小厨房把桂圆汤煨上。”
绿竹答应着去了。
自此后,王娡心无旁骛,一心养胎,得便时就到太后和皇后那坐坐,说说话。余者宫嫔甚少往来,倒也落个耳根清净。
栗良娣总想再寻王娡的晦气,一举铲除了她,因王娡提防得紧,便再也难寻错处。
曹宫处有讲学,王娡是必去的,风雨无阻。
曹宫又选了儒家的经典篇目给王娡阅读,这是王娡第一次如此系统接触儒家经典,尤其读到《论语》,才发觉孔子都是于家常中讲出道理,便越读越爱读。
因当今朝廷尊崇老子,沿用的是无为而治的国策,便也就偷偷地读着,并不与人谈论,恐又沾惹是非。
转眼又到了来年夏季,天气逐渐热起来。王娡临近产期,身子越发沉重,换了家常素纱衣歪在玉簟上纳凉。
太子处理完政事总是急匆匆赶来看他,这日带着内府的人过来了。
王娡见过礼,用绢纱帕替太子擦着头上的汗,笑道:“天气这么热,殿下还走得这么急忙忙的,看又是满头的汗!”
太子笑道:“今日孤因想着有好东西送给你,朝事还没处理完,孤就恨不得飞过来,你猜猜孤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王娡道:“殿下日日着人往宜兰殿送好东西,什么穿的、戴的、吃的、玩的……库房里都放不下了,臣妾哪用得了那么多,殿下快别送了吧,这又是什么好东西,臣妾可猜不出来了!”
太子促狭地眨眨眼,笑道:“这样好东西,你真真不会嫌弃的,宫里统共只有四座,老太太那一座、父皇母后那各一座,再有就是给孤的一座了。”
说着,吩咐宫人赶紧搬进来。及至抬进来的是一个木头做的,圆圆的底座,上面立着四柄芭蕉扇,都勾画着彩色图案,倒也别致鲜亮。
王娡笑问道:“这个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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