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良久,直到窗外传来了动静接着又翻进来了一个人,把陈非吓得从床上站起来,花宛则是从桌下摸出一把匕首盯着那人。
“那个,你们吵架了吗?”来人将头抬起,正是今早与陈非碰面的顾远,他尴尬地揉了下鼻尖,不自在地说:“我是来传消息的,陈大人,你家长辈可告诉我一件趣事。他们说是有人假借国公府的名义给他们送了请帖,他们这才从老家往上都赶。”
陈非放松下来坐回床边,顺便让顾远也坐下,哂笑道:“国公府如今是我当家,我是疯了才会写请帖让他们来,一群没脑子的老东西。”
“你先别骂这么早,顾统领你接着说。”花宛将匕首收回到桌下,继续收拾他的饰品。
顾远点点头,继续说:“确实,帖子上的署名是国公爷而不是陈大人,所以那些老人家才会兴冲冲地跑来。”说着,顾远又对陈非咧了咧嘴,笑道:“陈大人,有人在你的国公府上做了局,小心点吧,毕竟你还有个哑巴弟弟嘛,他顶上这个缺也是可以的,反正只要国公府立在那儿就行,呦,小兑子在这呀,阿远哥哥抱。”
陈兑就从花宛身后跑向顾远张开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顾远的脖颈,看得陈非是惊疑不定。
“你们怎么会这么熟?”陈非也是问道。
“因为你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弟十有八次会被下人从后门丢出去,他又是个哑巴,不会求人。有次差些被拍花子的拐走,还是我带人巡街时把人给捡回去,”顾远疼惜地摸了摸陈兑的后脑,“所以我后面有事没事都会到国公府的后门转一圈。柳姨娘做的事又罪不及后人,况且他还是你们府上的二少爷,何必呢。”
“何必呢?”陈非哼笑起来,“哪儿有那么些个原因,无非都是报复。不过你这性子,与你哥像又不像,顾寒是喜欢小孩,但不爱多管闲事,尤其还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你要是真喜欢就送给你了,上一辈的恩怨人死债消,柳姨娘与我父亲都死得不明不白,我娘大约也是高兴的,至于我对他吧,该放下的都放下了。”
顾远安抚地拈了拈怀中的小孩,拒绝道:“现下不行,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放回国公府会更安全。对了,我方才听在宫里当差的禁军说,陛下有意封你为荣恩侯,这样也算把国公府的爵位继承下去,不过这会还没个定论,皇后还没表态。”
打开的窗子放了一股风进来,正巧吹在陈非身上,让陈非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寒凉,他觉得按顾寒上回传来的消息,大皇子拥有私兵,完全不用从国公府这边迂回下手,但李立衍,他又不敢深想。
正如花宛所言,比起顾寒和那位没怎么深交的祁靖裕王,李立衍成事后翻脸不认人的可能性更大。如若自己想在天下局势稳定后可以卸官从商,就必需放弃大元了,可是往后这史书上该如何记载。
“我知道了,不过这会儿天色晚了,先传人上菜吧,明天我再去拜访李太傅和皇后,”陈非看了眼这个正在逗孩子的禁军统领,“你怎么还不走?”
顾远放下陈兑,冲心累的陈非爽朗的笑了下:“不走了,我是来蹭饭的。”
“贵府上是没有厨子吗?”陈非问道。
顾远摆了摆手,作出一副沉痛的样子说:“厨子手艺不好,做不出我哥府上的味道,原先那个厨子又找不到,我是连饭厅都不想进。”大有你赶我我也不走的赖皮样。
陈非看着顾远那和某人如出一辙的没皮没脸样心道:“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你一个当过兵的还会觉得有东西会比干粮还难吃?”
“没事,再添副碗筷的事。”
花宛对那两人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转身去吭咐门外的小厮,所以顾统须如愿以偿的在这儿吃了顿饭。
酒足饭饱,柳巷的生意也刚好开始热闹起来,花宛不在房里,去楼下镇场子。
而顾远深知别人家的饭不白吃的道理,就答应陈非带,他去谢府找李立衍埋下的眼线探听消息,但最后两人是什么也没知道。
因为人已经死了,上吊自杀。
“陈大人,这是有人有心不让你参与这件案子啊。”顾远一边嘲笑,一边在老菜头的卧房内翻找,来了又从抽屉中摸出一张纸,展开一看:“哇,好家伙,亲笔遗书,但我怎么记得老菜头这种后厨帮厨的,都不大会识字呢。”
陈非皱着眉抬头看着上吊的尸体,面容青紫,长舌吐出,垂在袖子外的手上已经有了尸斑,想来是死了有点久了。“走吧,这条线索怕是断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余章了,希望他及时从老菜头这儿得到这些什么。”
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从谢府的后门情无声息地进进出出,走到半路时顾远突然灵光一动,停下脚步问:“余章,是不是李太傅的学生,后来顶了你的差的那个。”
“对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太傅的学生,就算现在走不了科举,他也该到六部去熬资历,怎么会到大理寺任职。这是个局,而且很早就开始了,余章想必也是知情人之一。”
陈非刚听了一耳朵,觉得顾远说的非常有道理,心想不愧是顾寒的弟弟,还是他会教孩子。
“我们不如把余章给绑了吧。”顾远是这么说的,让陈非想收回前言并感到头疼不懂顾寒在燕州时怎么没把人打死。
陈非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收收你的土匪行径,这里是上都城,不是边境前线,这种事是不能做的,还是我明天去拜访一下李太博。”
“可是我哥说对于文人就应该不按常理出牌,套上麻袋后打一顿就什么都知道了。”顾远真诚地说。
陈非:......
他也真诚地问道:“是你哪个哥哥说的?”虽说顾寒的嫌疑最大,但顾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他绝对说得出。
“寒哥,陈大人你就别想了,我二哥在我面前从来只装大尾巴狼。”顾远看着陈非的脸好笑道:“最属他在自己弟弟面前好面子,整天装成个正人君子。”
陈非点头,只说了句你寒哥是个混球后只得继续赶路。
漆黑的夜空为一只通身浑黑的鸟遮蔽身影,将鸟爪上绑缚的书信送至东宫主人的手上,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将信纸展开,上书“人死,现场无差漏,扑空”。
李立衍看完就将信纸烧毁,立于窗前轻笑一声,说道:“余大人好算计,今夜果真有人夜探谢府,只可惜晚了一步,老菜头已死。”
“下官是算到了,但殿下似乎是暴露了,那个花宛毕竟顾小公子挑中的人,绝非是什么普通的花楼主人,他可不简单。”余章手捧一杯热茶,面上带笑地端坐在椅上,俨然已是东宫的座上宾,李立衍放飞黑鸟,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下,桌上的宣纸上写满了蝇头小字,密密麻麻的看不真切:“那个花宛,是花令仪的弟弟吧。白巫族人,身怀绝技是再正常不过的,若非如此,顾斐将军哪会在边境,与神女乌兰雅一眼万年。”
“殿下心宽,若是陈大人明日探望皇后娘娘,因此得知母子离心一事可如何是好。”余章将杯子放下,看着自己被茶水烫得发红的手指,“陈大人与殿下虽为表兄弟,可你们二人却不近。反倒是我那位顾寒师兄与陈大人情同手足兄弟,两人自幼便一起在这上都城混,一个不循正道,难道另一个就会踏上正轨吗?”
殿中烛火摇曳,使得两人足下的影子好似有所动作。金碧辉煌的装饰遮撞不了李立衍心中的无奈,他敛起面上的笑意,火光却照不透他了。
“是啊,顾小公子才是好谋划,一旦事实败露,孤与陈非之间必隔着一道仇恨,刀剑相向,况且顾远亦非孤的自己人,算起来,孤连个有兵权的下属都没有,”李立衍将桌上的宣纸拿起,那上面书写着“顾明朔”三字,李立衍惨笑。
“山有木兮惊鸿一瞥,只可惜顾小公子执意背井离乡追寻那人北上,却不曾回头望一望孤,说起来也不过是孤那位父皇做的好事。”
余章听出李立衍的弦外之意,但情愫之事常常不是外人可以道明的,虽说旁观者清,但里头的爱恨纠葛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品出其中三味,所以余章没有接话,也不敢接话。
李立衍嘲弄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然后将其烧毁,就像禁尽自己心中那段血淋淋的情事,自顾自地将其吐得干干净:“顾小公子原先被父皇当成儿子养,孤身为皇子,却不能与交心,庭水楼台却不得月。后来他去了燕州,带兵打仗却还要受后方兵部牵制,也是孤在其中多多干涉粮饷才能及时到达前线。但如今他想要的却是天下,那大元必将亡国,孤却不想如他所愿了。”
纸张被火舌吞尽,灰末被风吹出窗外,余章看着那些东西融入夜色,冷不了地开口说:“老师快撑不住了,可能就在这几日。而我还有一位师弟,名叫翟茂,文章见解不在下官之下,殿下是如何想的。”
“翟茂,孤听说过他,他是燕州人吧,是顾小公子引见给李太傅的。”李立衍抬头望向那些雕梁画栋,“他的文章语言犀利却有龙章凤姿之韵,对现下的时事很有自己的见解,但他不行。”
余章不语,但心下了然。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那个师弟是个什么狗脾气。
“翟茂多有抨击朝堂皇室之言,且因顾小公子蒙冤一事对父皇怀恨在心,孤不会用他。”
“殿下自行裁决,”余章不再多言,只提大皇子一事,“如若私兵一动殿下当如何。先前顾小公子虽托顾统领告知大皇子藏有私兵一事,可未告知私兵的人数。而京中只有守备,禁军以及御前侍卫共五万人,恐不敌。”
李立衍缓缓合眸,嘴中只念“勤王师”三字。
“兵部不可信,谢家要除,孤也不知从何处调兵,可私兵藏身之处为乌衣寺的后山,离皇城又近,不如来个瓮中捉鳖,”李立衍说到此处就停了,起身走向余章,“夜深,宫门早已下钥,孤已命人收拾好了偏殿,余大人早些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本该在家中主持白事的陈非拎着一堆的补品敲开了卧病在床的李太傅的家门,但他在门口等门房进去通传时见到了位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一身青褂衫,手上挂着串檀木佛珠,模样端正,见人未语先笑,陈非只当他是自来熟。
“想必您就是陈大人了,真是幸会,”那年轻人拱手行礼,“在下翟茂,是李太傅的学生,这次归都一是为了探望老师,二来,便是来寻大人你。”
“找我?”
翟茂笑而不语,陈非看得莫名,只觉对方有种天真与豁达,只好说:“中午,柳巷天字一号阁,详谈。”
新角色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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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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