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被扯去,顾远收刀抱臂看着齐山,齐山看完信就惊疑不定,,但他将信递还给顾远的动作还是带了几分恭敬。
“铁骑直隶突骑,先锋齐山,见过主帅。”齐山向顾远抱拳行礼,顾远点头,算是应下了。他将信塞回自己怀中,也不看齐山的脸,直接说:“刚才那位官吏,就按我说的做。将证据先放出去,再另行裁决。”
“属下明白。”齐山后退几步转身就离开衙门,那背影在顾远眼里却有几分固执。
将津州州府拖走的几个兵其实没走远,就在衙门外头等着齐山的命令,他们虽说曾是与顾远称兄道弟过,但燕云铁骑从上到下没几个真把顾远当兄弟,他们都知道顾远是借他们躲灾,为自己搏条出路,但他的出路,就是挡了别人的路。可当年有顾寒在上头压着,顾寒厌恶手底下的人相互嘶咬,所以他们只在背后说一说,后来也确实是顾远有能耐,士兵们才歇了心思。
今时不同往日,顾远也不过是脱了罪名的平民,士兵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们先将告示贴过去,”嚼舌根的众人回头一看,齐山就站在衙门旁小巷的巷口处,声音不大不小,“那人平日里是如何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事实公之于众,务必要详实公正,而且要让外头的人瞧清楚,我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叛贼,而是含冤待雪的燕云铁骑,我们不敬上都,只敬天下百姓,也只听命于顾小公子。”
几名士兵听明白,这是要师出有名,但他们仍有疑问,其中一人就大着胆子说,“那,顾五公子那边呢?”
“往后的命令都听他的,”齐山握着刀看着几个就要跳起来的兵,厉声呵斥道,“别嚷,这是小公子的亲令,他的字我是认得的。”
顾寒的书信其实是顾远讨来的,顾寒的本意是让梅玉到津州传个口信就是了,但顾远却在边境把人堵了个正着,一定要一封顾寒亲手写成的军令,也只有顾寒的亲令,才能压得住齐山这个榆木脑袋。
顾将军十分乐意地写下封信带给顾远,因为治住齐山,也就治住了他手底下那些铁骑们,津州也才更好的行事。
巷中几人咬牙忍气,但最终无法反抗齐山的命令。他们可以不听从于顾远,但不能违逆齐山,甚至是顾寒的调令,军令如山。
顾寒早年间为脱身卖去了在大元的产业,但换的钱全部投尽了他在大元的旧部,供着他们在燕津两州东躲西藏跟上都来的人兜圈子,甚至是招兵卖马。
“我等谨遵将军的命令,”那几个人冲北边行了军礼,其中一人又转过头指向地上的州府,“那人先关入狱中,我等去收集他犯事的证据让百姓来评断此人该如何去死。”
齐山点头同意了,看着那人被自己的兵拖走。
三天后,津州百姓们堵在衙门口,闹哄哄的说是要告状,告津州州府的状。因为他们瞧见了燕云铁骑贴在告示板上的告示,一时间群情激愤,要让狗官当堂斩首。
铁骑收集证据的速度之快,这是齐山没有预料的,这其中有顾远的手笔。
顾远在逃离上都前是禁军统领,对于抄家查证之类的流程熟悉得很,熟悉得铁骑对于他们的新统帅产生了一种一言难尽的情绪。顾远是顾寒一手教出来的,他的很多行事作风与顾寒有些相似,这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得出的结论,但又掺杂着顾远这个人的个人风格,竟意外的让铁骑们有些信服他。
几日过去,远在上都的官员们见津州百姓被顾远这个叛贼给收买人心,一时间竟沉不住气让文官起草檄文发往津州,势要将顾远斩于城下。
“主帅,上都对津州发出了檄文,”齐山手底下的一个小将半跪在顾远身边,向他汇报着最近的情报,“燕州的铁骑也反了,那边甚至将蓝关打开,放祁靖的军队入关了。主帅,您看这?”
正在看地图的顾远让小将起身说话,“你叫什么?”
顾远认识这个人,之前有仗打的时候小将的表现很出色,骁勇善战,顾远知道他们燕云铁骑将会有一天将刀子对着大元,大元的皇帝猜忌顾家,连同整个铁骑一起。
“回主帅,末将苗应,”小将苗应答道,“燕州那边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顾远将手中的红旗插在了覆西的地界上,“你担心上都狗急跳墙,但事实上自从北原战役的惨败,大元就没多少兵力了,除去上都城内的那些少爷们,在太子重文抑武的默许下,地方各个州的州兵跑了不少,更何况他们还要自毁长城。虽说铁骑的人数不多,但对上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不吃亏。”
顾远的手指在地图上,指着大元西边的白巫,示意苗应过来看,“覆西名义上是大元的,但实际上是白巫一族在控制,那是上一位神女乌兰雅来大元联姻的嫁妆所以,现在名义上的主人是咱们将军,燕州将祁靖的军队放进来,不过是个障眼法,将上都吓住就够了。”
苗应点头,心里头实在佩服顾寒的安排和顾远的执行力,他在铁骑中待的年头不小,也听过顾远少爷一般的行径,但那是从前,苗应也是那批第一个对顾远改观的。
北边和西边的动作让上都的贵人们宿夜难寐,尤其是宫中的长治帝,又一次从自己血溅三尺的恶梦中惊醒,外头候着的内侍也跟着吓了一跳,跪下来爬至长治帝的脚榻边,轻声问:“陛下,有何吩咐?”
长治帝就问道:“太子睡了吗?没有就叫到朕跟前,朕有事同他讲。”
内待退下去传话,没多久潘枫就入内为长治帝罩上外袍,顺带回话,“太子殿下原先是睡下了,但似乎是刚躺下,听见陛下的传唤就起了,这会想必在宫道上了,太子殿下纯孝。”
李立衍走的是仁君的风格,孝道是重中之重,至少要在众人面前挑不出错处,所以这会就让人提着灯笼赶到长治帝的养心殿向长治帝问安。
“父皇这是,”李立衍站在阶下,小心地问,“被梦魇住了?”
长治帝两鬓斑白,同世家和军权之间周旋快拖垮了这位皇帝的身体,如果顾寒此时看见长治帝,想必会生出一番感慨,顾寒在时的长治帝年富力强,心狠绝情,唯一给过的亲情就是顾寒。但顾寒拒绝了长治帝,他们不是父子,但比李立衍和长治帝更像父子。
“津州,燕州,覆西……大元的边境不安定,可以说是一个包围围,”长治帝的声音沙哑,刚才喝的那盏茶完全不起作用,“太子,我们手上没有多少兵力,现在道义上又被津州占了上风,他得了顾斐的真传啊。”
李立衍也察觉到长治帝的衰老,他竟然从那双眼中看见了怯意和怀念,李立衍知道,长治帝亲手将他养在宫外的儿子杀掉了,长治帝的心在疼,即使顾寒活了过来,可故人的影响仍在。
年迈的帝王,有了愧歉之意,反而少了该有的断情绝爱。
李立衍握紧了自己藏在衣袍下的手,他今晚其实没有睡,至少,是在长治帝派人来叫他之前。李立衍睡不着,他从李知淮远嫁祁靖开始就心生不安,然后就是陈非的倒戈,顾远的叛逃,这其中逐渐印证了一种回天乏术的无力感。
可目前最紧要的不是出兵三州,而是在舆论上反将津州一军,让津州动弹不得。
李立衍看着长治帝,心中已有了谋划,“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有一法……”
李立衍话没说完,外头跑进了一个小太监,神情慌张,见了皇帝就跪下,惊道,“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娘娘被,被信妃捅了一刀。”
长治帝和李立衍冲至凤仪宫时,信妃的尸身最先映入眼帘,而陈皇后躺在里间的榻子上,在重帷的遮挡下看不清皇后的神情,只有英姑跪在一边,脸上皆是悲怆。
英姑见李立衍来了,起身将重帷掀开,床上的陈皇后却将太子和长治帝吓了一跳,陈皇后腹部的血止不住,按压的巾帕被血染得混为一谈,皇后身下的床褥还在不断往地上滴血。
“衍儿,”陈皇后轻声唤着,只是她一动,腹部就往外冒血,“衍儿,过来让母后,最后瞧一瞧。”长治帝去问外间的太医,可太医却说这一刀捅断了肠,救不了。
“衍儿,你要小心,”陈皇后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天上的云,要李立衍贴近皇后颤动的嘴角,“小心上都周边的地界,还有,放过,放过陈非,让他回家去,津州,打不得,他们,也南下不得,唯有道义,才能取胜。”
陈皇后的眼睛慢慢得闭上了,没有理会外间的长治帝,她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这个自己的结发夫君,梦回新婚初夜,长治帝的敷衍让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权力交结的产物,没有情感的基础,陈皇后也知长治帝心有所属,乌兰雅一个从白巫而来的外人,却影响着大元三朝的发展。
死讯传入津州,又从津州传进了祁靖,夏霁收到信时已是三日后,刚下朝就见罗景拿着信站在宁和殿外面等着自己。
天气渐热,夏霁令人将遮阳的纱布放下,褪下外袍后在桌案前坐下,看完信中的内容,“陈皇后走了?冷宫中的信妃趁夜潜入凤仪宫,一刀捅死了皇后,又杀了自己,大元中还有人在搅浑水。”
夏霁笑了下,罗景候在一旁补充道,“还有,陈皇后在死前力保陈非,现在的陈公子没了差事,日夜泡在花宛的房里,偶尔陪人上街去买头面。余章也成功将翟墨引至太子面前,领了兵部的差事。”
手中的信被夏霁烧毁了,拿着桌上的奏折批改起来,“明朔留在大元的人手,个个都是人才,搅得满城的风雨。现在太子的目光只会放在剩于的世家身上,但其实是柳巷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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