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酿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去如何忍受了家中沉闷的气氛的,如今的她只感到无尽的窒息。
纪波做饭时,不小心摔了勺子发出声响,便会惹来梁妍无止境的抱怨和骂声。纪波看梁妍的眼神里存着怒气,却又小心翼翼。
连纪酿也是如此,纪酿有时候真的庆幸,自己如今是高三,在家里的时间有限。每天回家已是深夜,洗漱过后,关上房门,还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可是梁妍和纪波这种愈渐畸形的关系,却始终向一根刺般,横在纪酿的心上。即便纪酿知道未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生活方式,都会有所变化,可她却仍然被如今的家庭关系而束缚,陷入无尽的困境。
纪酿也试图去调节梁妍和纪波的关系,她开导过梁妍,也劝过纪波,可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梁妍和纪波都无动于衷。他们将纪酿的话当成玩笑,堂而皇之与亲戚诉说着纪酿的幼稚。
纪酿无数次觉得自己和梁妍与纪波之间存在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年代的鸿沟,不是身份的鸿沟,而是思想上鸿沟。
就像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纪酿规规矩矩的在数红灯的秒数,而梁妍和纪波偏偏要无视红绿灯,自认为很安全,走在斑马线的外侧,也永远都要去争那几秒钟。
纪酿也曾同他们说要注意交通规则,走斑马线,看红绿灯。可是梁妍和纪波毫不在意,甚至在下一次过马路时,仍然按照他们的方法去做。纪酿不同他们一起,还要被骂耽误事。
纪酿的任何自救与反抗,都会被梁妍和纪波无视,又或是讽刺,久而久之,反抗变成了沉默,自救变成放任。
纪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学业,期待重来一次,高考会带给她不一样的结局。
高三的体育课大多时间都是被占用的,不过这周的体育课,因为刚刚考过试,付尧瞧着班里的孩子们心情都很低落,整个班级都散发着一股颓丧,便主动放他们去自由活动了。
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也没有人愿意下楼去,大家都窝在教室里补眠,难得的体育课,却罕见的没有人吵闹。
纪酿和白牧云挨在一起写作业,白牧云遇到不会的题就推到纪酿这边,纪酿压着声音,小声给白牧云讲着。
白牧云摸摸鼻子说:“酿酿,你英语进步好大哎,感觉现在的英语卷,你都要次次满分了。”
纪酿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同白牧云解释。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数学和地理也进步很大啊。”
白牧云笑着问:“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我最近有进步嘛。”
白牧云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自己的脑袋,听着颈椎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有些无奈地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太累了。高考以后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纪酿瞧着她笑了笑,目光微微偏转,却看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地随着风在空中打着转,慢慢向下飘落。
“这是今年的初雪呢。”纪酿喃喃道。
白牧云听着纪酿的话,耳朵轻动,凑过来同纪酿说:“我们出去转一转吧。”
纪酿也有些累,揉了揉手腕说:“好。”
她和白牧云轻轻站起身,抱着自己的外套,踮着脚走到班级门口,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门才抖开自己的外套,穿在了身上,挽着手臂一起下了楼。
从五楼下到一楼,每往下下一层,温度就低一分。还没等走出教学楼的门,纪酿就被冷风吹得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还没有下课,操场上也没有几个人,薄雪覆盖在操场的红绿色塑料跑道上,像极了奶茶店里的果茶奶盖。
纪酿用手接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形状,就在她的指尖化成了水。
纪酿把手缩进袖子里,用袖子接住了一片雪花,脑袋一点一点地数着,想要看看是不是每一片雪花都有六瓣。
白牧云是个特立独行的,趁着还没下课,超市里没有什么人,跑进去买了根雪糕,蹲在操场上,一边举着啃,一边用手在地上的雪里写写画画。
白牧云还非常主动地问纪酿:“你要不要吃一口,真的很爽。”纪酿看着她打了个哆嗦,摇头拒绝,觉得她可真是个勇士。
白牧云啃着雪糕,抬头看到江澈出现在前头,拍了拍纪酿的腿说:“嘿,你家那位来了。”
纪酿有些迷茫地歪了歪脑袋,回头望去,见是江澈,回想起刚刚白牧云的话,脸也开始发烫。
她拽了拽白牧云的马尾,小声说:“你再胡说,不理你了。”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还没等她再开口,白牧云早就识趣地跑到教学楼口,一边吃一边光明正大地看这两个人要做什么。
纪酿气得跺了跺脚,正想追过去,却被江澈在后头拉住了手臂。
“去哪儿?”江澈拉着纪酿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拨开纪酿被雪打湿的刘海儿,轻柔地问道。
纪酿抬眼瞧了瞧落在头上的雪花,甩了甩自己的头说:“你怎么来了?你没上课吗?”
江澈拉过纪酿的手,拉开衣服拉链,从怀里拿了个包得严实的塑料袋,放在了纪酿的手里。
纪酿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猛地被塞进一团温热,就像是冬日干枯的枝丫,吹到了春天的暖风。
纪酿拉开口袋去看,一颗胖胖的烤红薯出现在眼前,红薯的外皮被烤得焦焦的,纪酿轻轻一掰,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内瓤。
“中午临时回家了一趟,回来时见下雪了,就给你买了个烤红薯。”江澈见纪酿瞧着红薯,眼睛亮晶晶的,心口揣着红薯的那处也越发得滚烫。
纪酿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块红薯,慢慢送到了江澈的唇边。江澈望着纪酿有些怔愣,纪酿跺了跺脚说:“你快张嘴呀,一会儿要掉了。”
江澈微微俯身,张口咬住那块儿红薯,舌尖轻勾,将红薯整个儿勾进口腔里。烤红薯香甜软糯,在初雪这天,香甜更甚。
纪酿又掰了一小块儿,放进自己嘴里,她咂咂嘴巴,感受到唇齿间烤红薯的香气,笑得弯了眼。
江澈盯着纪酿的红唇,在这雪花纷飞的时刻,居然感受到了阵阵燥意,让他热地出了汗。
江澈喉头轻滚,他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支挂着许愿瓶的笔来,正吃着烤地瓜的纪酿,抬头看看那支笔说:“这个我也有一只哎。”
江澈笑道:“就是你的那支,去图书馆那天我用了一会儿,忘记还给你了。我记得你很喜欢,拿来还给你。”
纪酿摇摇头说:“你用就好了呀。”
江澈从兜里又摸出一支同样的笔说:“我买了新的。”
纪酿大眼睛扑闪着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粉色啦?”
江澈被噎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说:“粉色多好,做题有思路。”
纪酿还想说些什么,被江澈打断,江澈拉着纪酿往教学楼里走。
“好了,外面冷,该回去了。”江澈将纪酿推到白牧云身边,冲她摆了摆手,看着她进了教学楼,才转身从另一个楼门回了班级。
晚上,如往常一般,自习课英语老师拿了一沓卷子过来小考,纪酿用了十多分钟就写完了整张卷子,趴在那百无聊赖地发呆。
她甩了甩手中的笔,看着笔盖上许愿瓶在空中不断摇晃,突然发觉这支笔的笔盖上没有她熟悉的划痕。
她仔细看了好多遍,确定了这支笔不是她原本的那只。而五班,江澈正握着原本属于纪酿的笔,在演算纸上画抛物线。
纪酿又晃了晃那支笔,发觉笔盖上挂着的许愿瓶和之前的不一样。里面用铁环捆着的许愿纸和店里卖的好像也不同。
她低头在那捣鼓了半天,以前那支笔的许愿瓶口,是个死的,而这支的木塞有所活动,应该是能打开的。
纪酿废了好大的力,才将许愿瓶的木塞打开。里面的祝福纸条也飞了出来,纪酿眼疾手快地抓住,捂在手心里。
她拆开第一张纸条,可当纸条上的内容进入眼帘,纪酿的手就开始轻轻发抖。
那上头写着: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现在开始努力,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许愿瓶里的纸条被她尽数倒在桌上,她一个一个拆开来看。
“没有了啾啾,以后会有橘橘,橘橘还会生小橘橘,小小橘橘。”
“那天不是世界末日,太阳照常东升西落,但那天世界上所有的话,一定都是真的。在另一个维度,我也要同你在一处。”
“我总是以为我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可却又总是觉得不够,还不够。”
“我喜欢你,纪酿。”
“也许这个年纪说爱太过沉重,太过轻浮,可我真心希望,你能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我在爱你。”
“古人总是取每年的初雪留存,用来煎茶酿酒,听说这样茶会更香,酒会更浓。不知道我这条清澈的江,在初雪这日,带着满腔的情意来酿酒,会不会醉人。”
“也许这些话会永远都不被知道,会随着这支笔的消耗被丢进垃圾桶里,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纪酿就是江澈的真理,永远都是。”
纪酿猛地吸了吸鼻子,趴在桌上,眼睛在衣袖上狠狠蹭了两下。
下课铃响了起来,纪酿快速将桌上收拾干净,将那些小纸条都收进许愿瓶里。她把那个许愿瓶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外套内侧,最贴近心口的口袋里。
我知道了,江澈。
我知道的,江澈。
我也喜欢你,不,是我也爱你。
“我喜欢你,纪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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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许愿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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