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集团顶楼会议室的长条桌能坐下二十八个人，此刻却像被塞进了四十个人。
空气里飘着昂贵的咖啡香和高级西装的熨烫水味，唯独缺了往日里都到曦在场时的冷肃气场。
“所以，关于济州岛度假村项目的第三期规划……”市场部总监推了推眼镜，PPT翻到第三十七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据。
主位上的都到曦忽然抬手。
所有人都停下笔看她。
往常这个时候，她会用钢笔尖敲着桌面，精准指出数据模型里的漏洞，或者直接问：“对方的施工团队出过三次安全事故，为什么没标红？”
但此刻她只是眨了眨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横条纹。
“那个……”她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大家有没有觉得饿啊？”
满室寂静。
总监扶眼镜的手顿在半空：“代表，您说什么？”
“我说我饿啦。”
都到曦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从早上到现在才喝了杯咖啡，我老家隔壁的奶奶说，饿肚子工作容易变笨哦。”
高管们面面相觑。
昨天家族聚会抢甜点的事已经传遍了集团，现在看来，大小姐的“失常”好像更严重了。
财务总监咳嗽一声：“代表，要不先让秘书送点茶点进来？”
“不要茶点！”都到曦猛地坐直，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吃炸鸡！裹满甜辣酱的那种，还要配冰可乐！我们给全公司发炸鸡福利好不好？就当……就当庆祝我……”她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歪着头想了想，“庆祝什么来着？”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有人用眼神示意总监赶紧岔开话题，有人默默掏出手机给卢代表发消息。
往常雷厉风行的财阀继承人，现在坐在主位上，像个忘了带作业本的小学生，但脑子里全是吃的。
被困在意识里的都到曦快急疯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在桌子上画圈圈，听着自己的嘴说出“发炸鸡福利”这种蠢话，恨不得拿头撞墙。
早上出门前她明明把银锁锁在首饰盒里了，可一觉醒来，那玩意儿又挂在脖子上，藏在衬衫里面，贴着皮肤凉丝丝的。
“二元大人……”恩熙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带着点委屈，“我真的好饿啊，他们开会讲的话比搬家的牛车还慢……”
都到曦在意识里怒吼：“那是济州岛项目！投资额三百亿！你给我清醒点！”
可恩熙根本不听，她的注意力全被窗外飞过的一只麻雀吸引了，嘴里还嘟囔着。
“麻雀炸着吃是不是很小？不如炸鸡……”
会议最终在一片混乱中提前结束。
恩熙哼着不成调的方言小曲走出会议室，路过茶水间时，看见实习生端着一盘茶点，立刻凑过去：“妹妹，这个甜不甜？给我尝一个好不好？”
实习生吓得手一抖，东西险些掉在地上。恩熙“哎呀”想去扶住她，却被朱天淑的侄子朱锡勋拦住了。
“到曦，你没事吧？”朱锡勋将都到曦带到一边，语气关切，眼神却带着些疑惑，“昨天的聚会你好像也……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吗？”
恩熙抬起头，看见朱锡勋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钢笔，突然眼睛一亮：“你的笔好漂亮！我之前都没见过这样子的。”
朱锡勋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路过的员工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下午的商业谈判在大厦三十层的会客室。对方是日本来的电子元件供应商，社长山本先生戴着白手套，说话慢条斯理。
谈判进行到价格条款时，山本社长推了推眼镜：“关于单价，我们坚持每单位不低于十二美元……”
恩熙忽然轻轻“哇”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正盯着山本社长的左手袖口，眼神痴迷：“您的袖扣好特别啊，像我以前在货郎那儿见过的玻璃糖球，里面还有花纹呢！”
山本社长的白手套攥紧了。
翻译官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未来集团的法务部长赶紧咳嗽：“代表一直都很幽默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们继续谈价格……”
“不紧张不紧张！”恩熙摆摆手，身体前倾，差点趴在桌子上，“那个袖扣真的好像糖球！我小时候跟阿爸去赶集，看到过卖这种糖的，特别好吃，含在嘴里能甜半天呢！”
她越说越兴奋，甚至伸出手想去摸：“您能摘下来让我看看吗？”
山本社长“霍”地站起身，白手套“啪”地拍在桌上：“都氏集团就是这种谈判态度吗？太不专业了！”
法务部长连忙道歉，会议室里乱成一团。
被困在意识里的都到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清楚地记得，这个山本社长出了名的严谨刻板，曾因为合作方迟到三分钟而终止谈判。现在她的身体居然说人家的袖扣像糖球？
“恩熙！你给我闭嘴！”都到曦在意识里尖叫。
“可是真的很像啊……”恩熙委屈地嘟囔，“我都一百多年没吃过糖球了……”
谈判不欢而散。
法务部长送山本社长到电梯口，回来时面露难色道：“代表，山本社长说如果下次还是您出面，他们就考虑终止合作。”
恩熙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支自动铅笔，听见这话抬起头：“终止就终止嘛，反正他们的元件也没有炸鸡好吃。”
法务部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扶着墙才站稳。
消息很快传到了都氏集团各个角落。
“大小姐精神失常”的谣言像野草一样疯长。
有人说她被奶奶的鬼魂附身了，有人说她是商业压力太大导致崩溃，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早上看见她在停车场追着鸽子跑，嘴里喊着“小鸽子别跑，我不是要吃你”。
未来电子的代表卢锡民也就是朱天淑的长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秘书汇报这些“趣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拿起手机，给一个备注为“驱魔人金”的号码发了条消息：“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准备了。”
而此刻，在未来集团大厦的办公室里，郑九元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一口未动的黑咖啡。
他透过玻璃窗，清晰地看见了会客室里发生的一切，从都到曦提议发炸鸡福利，到谈判时对着袖扣犯傻。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咖啡杯边缘，眼神深邃。
果然，那个叫恩熙的灵魂不仅贪吃，还对一切“甜的”、“亮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更有趣的是，都到曦的意识似乎还在，只是被压制住了。
“理事长，”站在他一旁的朴室长低声说，“需要我去查一查吗？”
郑九元摇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都到曦的方向：“暂时不用。”
他看着不远处恩熙因为没吃到甜点而嘟起的嘴，看着她被高管们围着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让她闹一闹。”
他端起咖啡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杯口升起的热气，“我倒要看看，这个馋嘴鬼还能做出什么更有意思的事。”
他能感觉到，契约碎片的能量因为恩熙的存在而变得活跃，像一块沉寂百年的古玉，突然被注入了生气。
而这个叫恩熙的灵魂，似乎和百年前的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下午五点，恩熙抱着一堆文件走出办公室，其实里面全是她让申秘书去买的零食广告单。她哼着歌按电梯，忽然看见一个外卖员抱着两大箱炸鸡走进大堂。
“炸鸡！”恩熙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差点把手里的文件扔出去。
她忘了按电梯，拔腿就往外卖员那边跑，嘴里喊着：“我的炸鸡！终于来了！”
外卖员吓了一跳，看着这位穿着定制西装、踩着高跟鞋的“大小姐”像饿狼扑食一样冲过来，手里的炸鸡差点掉地上。
“小姐，这是未来集团点的……”
“我知道！”恩熙一把抢过其中一箱，笑得眼睛眯成缝，“申秘书说了，请我吃的！”
她抱着炸鸡，也不管周围员工震惊的目光，转身就往电梯跑，嘴里还念叨着：“甜辣酱的！我最爱甜辣酱了！二元大人要是在就好了，他肯定也喜欢吃……”
被困在意识里的都到曦看着自己的身体抱着炸鸡在电梯里转圈，闻着飘出来的香味直咽口水，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别说查奶奶的死因了，整个未来集团都要被这个贪吃鬼搞垮了！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顶楼。
恩熙抱着炸鸡冲出去，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郑九元。
“二元大人！”恩熙惊喜地叫出声，把炸鸡箱往前一递，“你看，甜辣酱炸鸡，我们一起吃！”
郑九元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怀里的炸鸡箱，又看看她沾着点饼干碎屑的嘴角。
夕阳从走廊尽头照过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让她原本冷艳的脸庞显得格外……傻气。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碎屑。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点，“不过，先回办公室吃，别被别人看见了。”
恩熙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点点头，抱着炸鸡跟在他身后，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被困在意识里的都到曦看着郑九元刚才那个动作，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这个恶魔，刚才是在……帮她擦嘴角？
而郑九元走在前面，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雀跃的灵魂气息。
他看着自己刚才拂过她嘴角的手指，眼神晦暗不明。
看来，和这个馋嘴鬼的交易，得尽快提上日程了。不然，这财阀千金的壳子，怕是要被她彻底玩坏了。
济州岛项目的文件被扔在一边，炸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总裁办公室。
恩熙坐在沙发上，啃着鸡腿，满足地叹了口气。而郑九元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文件，偶尔抬眼，就能看见她鼓着腮帮子的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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