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马车转过烟霞山下的十字亭,奔霄驻足在青竹色栈道前,车驾也随之停步于此。

广白和扶桑正想问问是不是到了,就听见坐在车厢外方才一直驾车的车夫提醒道:“几位公子,眼前便是梨花栈。进了梨花栈再走些许路程,便可到得十里梨花栈。”

广白先从车上下来,而后便是扶桑。扶桑下得车来,便立于车前掀起挂在车门前的素色水纹帘,等候自家公子下车。

傅瑾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曲折廊道一般的竹栈便明白为何车马不能前行了。

这梨花栈原来如此得名并不仅仅因为方圆遍植的梨树,还有很重要的一样,那便是眼前的青竹栈道。

这梨花栈傅瑾之连同广白、扶桑都是第一次来,但在此之前他们这些人也不都是居于高屋大院,只管过那小桥流水、廊庑庭院的日子的人,便是傅瑾之,这些来虽然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走遍整个乐景国,欣赏各州各府的自然风色,但他也没少读地理纪略、侠客游记之类的书,虽行不能至,但已经在脑海里游历过乐景国的那些名山大川,也去过边塞与东海,领略过黄沙孤烟,也略知乘扁舟于碧溪尽游五都十城的风貌。

至于栈道,他也在《州府地略》里读到过,广兴与月安的栈道,只不过是所处州府不同,长度不一,但大略都是那样:或以石栏为屏障,修于江流之上,绝壁之间,或者以木头为桩,以索桥连接为道,总之所修建之处地势险峻。

梨花栈却与它们全不相似。这梨花栈所处地貌平缓,不在山涧,也没有陡壁,站在梨花栈外的傅瑾之没有急着带广白和扶桑进去,而是先到不远处的十字亭里休息。

“这亭子倒是修建的宽敞讲究!”

“是呀,我刚看了一下,四面都带有抱厦,且顶上覆着琉璃瓦,眼下阳光照在顶上,从远处来一定翠**流,这么一想倒是与那栈道相得益彰。”

“不错!看来来烟州的这些日子广白倒是也能沉得下心来读些书,眼下也能用对‘相得益彰’这四个字了。”傅瑾之的注意力倒是不在这十字亭,他进来的时候留意到了亭子上的牌匾,上面草书着三个字:晓客亭。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公子,眼下已过了巳时三刻,距离日中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虽然我们已经到了梨花栈,但里面情形如何,地势如何,路途远近我们一概不知,不知道距离十里梨花栈还有多远,还是先不要在此处逗留了……”扶桑看外面日头又移了移脚,想着正事还未办,不由催促起来,却不知道傅瑾之早已经识得亭中奥义。

“不急,一会儿回……”傅瑾之正待解释,就听见了之前在马车里听到过的琴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那似远似近的歌声又唱了起来。

“故人不归兮,我弦彷徨;

欲诉衷肠兮,湖水灼灼;

日诉月言兮,七弦商商……”

“公子,这唱的是什么意思?”许是这次离得近了些,那歌声如泣如诉,含怨似伤,听得扶桑心里难受莫名。

“这……是一个伤心人的伤心之语。”傅瑾之亦听得心里难过,虽无情伤,但有些情感莫名相通,如今他所求的虽不是故人,但谁说不是“七弦商商”?

几个人还待听听后面唱的是什么,傅瑾之心里还惦记着前面隐约听到的那句“梨花不自佩”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循着声音看过去,脚步声似乎是从梨花栈中传来的,莫不是那弹琴之人……

正想着,只听见一名老者从梨花栈中遥遥道:“不只是何方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来人名唤速达,自称是十里梨花栈的管家,适才听到怡和轩的晓客铃响了,方才出来迎接。

这速达虽然说自己只是十里梨花栈的管家,但看他穿着一身竹青鹤纹织锦缎长袍,戴着鸦青巾帻,腰间缀着璜玉镂空祥云玉璧,就算是侯府的管家也没有这般待遇。

想来这十里梨花栈断断不似烟州城中百姓所说的那般简单……

傅瑾之心里这般想着,却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躬身略施一礼,笑意只浮在嘴角,回道:“在下初来烟州,久住在月白客栈,听店里客人说今日这十里梨花栈有万不可错过的百谷和春宴,想来凑个热闹,如今不请自来,叨扰老翁了。”

“哪里的话,来者是客,公子请随我来。”

速达在前面带路,傅瑾之跟在后面,广白和扶桑左右相随。

进了青竹栈,走了不过百许步,傅瑾之便见脚下的竹栈没于水榭之中。眼前的视野也渐渐开阔,原来从栈外进到栈内,便是从另一处进入了凌烟湖。

是了,这梨花栈其实便是从十字亭外通向烟霞山南的天然通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被后来修建此处的人发现了,便在此处设了私宅。若不是傅瑾之这些年闲居在十里月色养病的时候无聊读了许多地略纪事,还窥不破此中妙处。

如此隐秘之事,想来主人家也不想有外人知晓,于是也不多言,只是跟着速达管家一路往前走。

过了九榭十三廊,速达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请他们进门。傅瑾之止步抬头看了看,发现上面用杨偈体书了四个字:春风一到。

傅瑾之当下便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躬身含笑还了一礼,便抬步走了进去。

眼下将到辰时,这间屋子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傅瑾之眼光四跃,看见靠窗第五张云石海棠桌旁还未坐人,便朝那边走去。广白和扶桑这一路从游移不定满心怀疑到且走且看一切小心再到后来被栈内的景致所吸引,也觉得速达管家待人温和有礼,故而越往内走他们也越期待这场盛会。

“只是这栈内未免太过安静了吧,一点儿热闹样儿都没有,怕不是有人为了不使今天这什么百谷和春宴闹了个冷清收场四处散播消息吧?”一路上广白跟扶桑私底下两个人没少互相递话。直到进了这间屋子,他们才知道这盛会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屋内的人,或三三两两,谈论些去年的梨花春如何如何,今年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或谈论着百谷和春宴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宴……

“公子,难道这百谷和春宴是第一次办?”扶桑站于傅瑾之身后,低声问道。

“是不是,先听听,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傅瑾之从踏进梨花栈的那一刻就似乎心中有数,及至进了这春风一到他便知晓了此处主人邀人进来,并非诓骗。

旧年读过的集子里有一句写道:“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①,倒是此间主人真正有礼,俗话说有礼敬三分,人家如此敬重远客,他何须着急。

等到辰时,只听见外面一老翁朗声笑道:“今日寒舍春酒初开,暂借大家对梨花一枝春的喜欢赏脸至此,多谢各位光临鄙人处参加吾儿所设之宴。”

话音一落,傅瑾之便看见之前带他进到栈内来的速达抬脚进来,抱拳施礼与所到客人行礼,礼毕方言道:“还望各位海涵,今日夫人与小姐同在此处,内院主人不便出来见诸位,加之家翁许久未见亲女,故此不能亲至于此与诸位共赏春日之喜。不过大家放心,家翁特别交代,今日保管让诸位贵客酒足饭饱,为表盛情,小姐拿出三坛今年的梨花春邀诸位品尝。”

速达言罢,只见一行行动有素,进退有度的女婢一人捧着一个八宝琉璃盘进了春风一到。

“香酥鸭!”

“什锦酥。”

“梨花百合汤。”

“八宝流汁饭,江瑶清羹鲈鱼烩……”

“怪不得前些日子听人说白术少爷在做新菜,原本以为是为了给月白客栈换换食单,也好叫客人换换口味,没想到原是为了今日。”

“不论是为了什么,我只想说此行非虚。”

“还得是钟家,这烟州城要论吃食好坏,还得看钟家!”

“怕是今日过后,这十里梨花栈不只有梨花春,让人念叨的还有这百日和春宴,要我说,也别弄什么百日和春宴了,单单喜欢春日可怎么好?我看还得要这夏日宴、秋日宴与冬日宴……”

傅瑾之自从宴会开始,对着一桌子的美食他倒记着寒山子的叮嘱没有动筷子,扶桑也不知眼下情形到底是好是坏,万一有人在菜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倒是广白在第一盘芦花四鲜上桌后就有点不能自持,后来看到大家都吃的欲罢不能,更是垂涎三尺,还是傅瑾之看不过眼,才默许了他的渴念。

“公子,这比前几天我在月白客栈试菜的时候吃的那些菜还好吃!”广白边吃边含糊着赞叹。

广白的反应全在傅瑾之的意料之中,倒是扶桑看不下去了,急急说了句:“吃你的吧!”便不吭声了。

傅瑾之对桌上的饭菜不感兴趣,倒是那酒,远远看着,清冽异常!

“扶桑,帮我倒杯梨花春。”

“公子,沈师父交代过,你不能……”

“来者是客,若我连主人家的好酒都不能喝一口,那如何对得起主人家的盛情……”傅瑾之笑着宽慰。

“公子!”

“我心中有数!”

①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袁枚《春风》。

初到梨花栈,那离十里梨花栈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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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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