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故事很长……”同福回忆起过往,面容融入夜色中使人觉得恍惚又冷漠,全然不像在此之前还热络单纯的那个少年。

扶桑听着同福缓缓开口,一刹那间只觉得故事尚未开场,同福的语气已经沾染了莫名的风霜,像冬日里在湖水中浸了一夜的果子,第二日任天气怎么好,也化不开果心里头的寒冷与冰冻。有些冷凝并非伤痛在心中冻结了一瞬,而是经年累月的积聚……

悠长又悠长的嗓音在夜色里飘了很久,就像一只在霜色中飘了很久的枯叶,鲜少有人知道它最初落于何处,以后又会归于何处……

“我不知道我的双亲长什么样子?”这是同福在漫长的寂静之后,开口所说的第二句话。

“你……是孤儿?”扶桑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安慰到他,想来也许只有感同身受,一般遭遇吧,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至于宽慰一个伤心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大约就跟要广白读那些太学经典一样令人束手无策吧。只是看着身侧这个比他年少许多的少年,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于是他笨拙的重复着同福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的双亲长什么样子。”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其实见过他们……”同福从他那模糊的记忆当中拉扯着过往,似乎只要拽住一些便不只是拽住往日的光景,还有他在最深的梦境里才敢勾起的些许已经残缺不全的回忆。

那晚他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只来得及用目光抓住母亲急匆匆跑出房门的身影。在他的印象中那晚的月色极清极亮,他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下了床跟着跑出房门去寻母亲,才转过花园东侧的月洞门便看见母亲推开那所小院里东厢房的房门,等他也跟了进去,才发现爹爹半边身子靠在床榻的扶手上,像睡着了似的,没有再似更久远的记忆里那般笑着叫他和阿娘的名字。

“阿娘,爹爹怎么了?”

“没事,你爹爹只是睡着了。”阿娘出来的急,在这样寒露湿重的夜晚连外衣都没有披,只穿着一身月白色单衣,披散着那头白日里一向梳理的油光水滑的长发失魂落魄一般看着他,脸上满是泪痕。

“阿娘,你别哭。”

阿娘后来说了什么,同福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母亲让乳娘把他送回去,他最后的记忆里阿娘拖着鬼魅一般的影子光着脚跑出了安武门。

“那晚夜里的月色顶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亮的月色,可是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见过月光。”

“那你还记得你阿爹阿娘姓甚名谁吗?”扶桑听完,半晌无话,他愿本觉得自家小主子的身世遭遇已经很是坎坷波折了,没想到在这西南边地烟州也有这样一个苦命的孩子。

“不记得了,听老掌柜的说他当初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我大病初愈,听原来收养我的那家人说我生病醒来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从哪里来了……后来老掌柜就给我取了同福这个名字。”

“这样说来,你们这位老掌柜的也是一位大善人啊!你从小就是在他们家中长大的吗?”扶桑想到那无路可走的烟霞山,在心里跟同福说了声抱歉,看似闲聊般问起。

“嗯,自从我来到烟州,就一直待在钟家。”同福不疑有他,诚恳道。

“那十里梨花栈的梨花比梨花栈开得还美吗?”扶桑踌躇了半晌,装出好奇的语气来。

“同福在跟着我在月白客栈做事之前一直住在明月居,这位兄台若是好奇不如来问我!”同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家少东家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少东家,这就是我跟您上次说的那几位救命恩人中的一位。”同福并没有察觉自家少掌柜话里的深意,热络的为两个人介绍着,“扶桑大哥,这位就是我们家少掌柜。”

钟白术和扶桑两个人之间互相打量着,而后还是钟白术先开了口:“前几日还要多谢这位兄弟帮我月白客栈解围。”

“小事一桩,不必挂齿。”

————————

傅瑾之的两个侍从广白和扶桑在烟州城里盘桓了几日都没有打听到能上烟霞山的途径,倒是傅瑾之这一日闲来无事进了长安街上那家最大的酒肆——盘下了整座支离楼然后改南家酒肆为南家酒楼的那家只沽酒不做其他营生的店。

好巧不巧的是,素日里不是在十四桥的醉花楼喝花酒就是在东市斗蛐蛐儿、斗鸡……净做一些不为旁人能苟且的营生的行六今日竟然在店里。

傅瑾之进店找了一处二楼靠窗的雅阁要了一壶茶并一壶酒就跟小二哥说后面不需再招呼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加的,会差人去喊他,小二哥也乐得清闲,再不济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多得客人打赏则个。

窗外湖色粼粼,远处绿柳拂烟,几只家养的白鸽从深巷人家飞出,一忽儿就消失在了重檐青瓦之间。

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倒是还有这样的兴致来养几只白鸽……

傅瑾之这样想着,自然就想到了哪些他养在十里月色的鸽子,只是不同的是,他养在十里月色的那些鸽子似乎生来就无缘这般自由地飞过屋瓦的待遇,它们从懂得飞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成为他的武器,他的工具。

想到这些,就不得不想到更多,他的眼眸里升起一种充满嗜杀的仇恨……

心神动摇之间,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青色玉瓶,那是寒山子在他离开锦官城的时候给他的药,如今只剩下两颗了。

傅瑾之倒了一枚在掌心,就着茶水服了下去。服了药等心绪压制住了以后傅瑾之想着也不知道寒山子现在到哪里了。他来烟州这些日子,似乎很多事情的探查都堵在了一处,广白和扶桑跟在他身边太久,有些事情做起来不大方便。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楼下喧哗声起,嗓门儿最拔尖儿的那个声音他还记得,就是前几日到月白客栈找茬儿闹事的那位行六爷。

不过,对他而言,这样的家族蛀虫一地恶霸还不如一蝼蚁或者更有意义,他本不欲听楼下行六与那些狐朋狗友的蝇营狗苟,不成想正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诸位看官,你道那行六嘴里讲的是什么?

“要说藤花谷,我敢打包票,别说整个烟州城,便是这整个西南,也就只有我南家人知道那神医谷的所在。不过,也并不是所有姓南的都知晓的,比如我这个满脑子生意经只知道本本分分卖酒的兄长……”

原来昨日行六在醉花楼喝酒,遇到了同在醉花楼消遣的汝州司马的大公子,这行六素日最喜钻营,当时就托与他整日里混在一起的府司公子帮忙引荐。

可这位司马公子虽远在汝州,但汝州毕竟不似长安,跟烟州相距千里,也不像临周跟烟州隔着崇山峻岭,还要走过千里水路方可抵达,这汝州说远也不算远。

况且这位司马公子可不是像行六一样的酒囊饭袋,也不像这位府司公子一般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只会做腐蚀家族的蛀虫,他此行明为来此替家父为烟州府司贺寿,实则另有计较。

当时正在松风阁边听醉花楼的花魁娘子杜若姑娘弹琴边小酌的宋如风听到外面小倌儿说是有人递了名帖要见他的时候,宋如风还起了些兴趣。等到府司的独子蔺继烟把行六带进松风阁的时候,宋如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此行前来是否能办成那人交代的事儿。

但事已至此,人已入阁,不若走一步看一步……

谁料这行六看起来是个腌臜人物,一身市井浪荡气,眼里只看得见权势利欲,手里竟然握着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那便是藤花谷……

不过令宋如风出乎意料的是,这行六也是个狡猾人物。他大约在松风阁见到宋如风的时候就知道如果自己手里没有握着很重要的筹码的话,他大约之后连被这位司马公子的眼风扫到的机会都没有。

因而在席间听宋如风跟蔺继烟两个人彼此寒暄,行六就像个作陪一般,一改他往日行事乖张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行为,只静静地坐着,蔺继烟叫他喝酒他便端起酒来喝,叫他吃菜,他才夹起面前的菜吃两口。

“此次前来主要是为蔺伯伯贺寿,还望贤弟先不要告知蔺伯伯,也好叫我到时候给蔺伯伯一个惊喜。”

“这般说来,倒叫我不知道如何尽地主之谊才好,况且你我两家一直交好,这要是叫我爹知道了一定要骂我不懂礼数,坏了两家关系……”

蔺继烟和宋如风谈话如西风吹面,摸不着看不到的话里有话。

直到酒过三巡,桌上羹冷炙残,宋如风才透出些些口风来。

原来他此行还有要务在身,只是眼下颇为愁苦。

“仁兄何事烦忧?如今在这烟州地界上,大小事项,我多半儿都能做主,做不了主的还有我爹,不妨说来!”

“既然贤弟开口了,那我不妨说说,若能帮我,事成之后,必当重谢!往后在那位面前,我也会提及此时能成主要是仰赖蔺伯伯和蔺贤弟,功劳簿上你们居上……”

行六登时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抱歉,来迟了。好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窃玉

秋燥

钱充好了,几点开播?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寒梅著花未
连载中宴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