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白色的猫咪幼崽，阿米莉亚觉得卡罗琳才是她来到安斯巴赫宫廷里的最大恩赐。
她自己也承认，13岁的卡罗琳长的就像油画里的金发小公主。
“伯格，她是谁？”
“她是主人同父异母的妹妹，卡罗琳小姐。”
阿米莉亚比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更加兴奋了，她躬身盯着卡罗琳而挪不开眼睛。
卡罗琳被她盯的瞬间红了双颊。
“我从没听乔治提起过你。”
“那你今天刚认识我。”
阿米莉亚朝她伸出手，“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父亲。”
卡罗琳下意识地瞟向一旁的伯格，阿米莉亚瞬间会意。
“有什么问题吗？”阿米莉亚问道。
他微笑，“没有，您请随意。”
卡罗琳至少可以确认，阿米莉亚现在很喜欢她。
当她出现在宴会厅里的那一刻，乔治勉强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摔在地上破裂稀碎，对他来说糟糕的事情不亚于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正牵着自己准备找个借口赶出生活圈的女孩的手。
他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加快速度将她扫地出门的理由。
“噢，亲爱的阿米莉亚，她是谁？”
阿米莉亚让卡罗琳坐在自己身旁，“她叫卡罗琳，是乔治的妹妹。”
“合法？”
“是的，父亲。”
乔治尝试着插话，“她行为笨拙不懂规矩，怕是上不了台面。”
他悄悄瞪了卡罗琳一眼，乔治·弗里德里希慌了。
*
伯爵父女离开安斯巴赫宫廷后，乔治对卡罗琳的态度愈发冷漠。
自晚宴一事过后，卡罗琳已经有一星期没有见到小威廉了，听伯格说乔治将他安排在弗里德里希家族名下的另一座城堡暂住。
还有原先为他聘请的导师每日出入城堡教导才只有十岁的小威廉。
卡罗琳在干净的羊皮纸上面涂涂画画，想要尽力还原出那一夜阿米莉亚的美貌。说起阿米莉亚·安德修斯，卡罗琳最近略有耳闻，乔治将在不久后和阿米莉亚结婚。
她一不小心用碳笔描歪了阿米莉亚那性感的嘴唇，这可不是一幅完美的素描画像。
烦人。
“卡罗琳小姐。”伯格敲响她的房门，卡罗琳急忙将未完成的素描画像放在圣经底下。
她快步走过去开门，“有什么事情吗，伯格先生。”
“主人请你前往她的书房一趟。”
上帝啊。卡罗琳脸上尽是隐藏不住的欢喜，她绕过伯格，小跑着前往乔治的书房。
卡罗琳在乔治书房门前转了好几圈，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后轻轻叩响门。
第一次不响，那就第二次。
第二次不响，再来第三次。
她没有发现自己逐渐加大的力度，直到乔治那张每时每刻都不耐烦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
卡罗琳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在此之前，我要对你改变了正确的想法表示感激，你配得上阿米莉亚。”
“什么想法？”
“让我在宫廷里拥有和小威廉一样的待遇。”
乔治被她天真的想法逗笑，“你善于决定他人想法的天赋不用在艺术上真是枉费了上帝对你的施舍。”
卡罗琳原本上扬的嘴角在他说完那句嘲讽后瞬间垮了下来。
“我不喜欢这句话。”
他将圆桌上的信纸夹起，随手丢在卡罗琳的脚边，“你应该感谢阿米莉亚给你找了一个好的去处，也得感谢你那早逝的母亲，在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为你铺平了道路。”
“你什么意思？”
卡罗琳蹲下来捡起他丢在地上的信纸，信纸上是一行又一行清秀的字迹，她皱着眉头快速看完信纸里的内容。
亲爱的乔治·弗里德里希，安斯巴赫最尊贵的侯爵阁下：
很抱歉我收到了来自萨克森的噩耗，同时也在为你和阿米莉亚的结合感到无比欢喜。
可怜的卡罗琳和威廉可还好？我还是从阿米莉亚的话里得知他们的消息。我收到了来自萨克森的信，那是我可爱的埃莱奥诺蕾的来信。
我决定将卡罗琳接到我的身边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她长大，给她安排最好的婚姻，代替她完成母亲的责任。
希望卡罗琳能够完成我的愿望。
汉诺威的索菲亚·夏洛特。
*
卡罗琳抓着信纸走在回到她那小的可怜的卧室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不断猜测关于索菲亚·夏洛特的身份。
乔治·弗里德里希不肯对她施舍一星半点有关于索菲亚·夏洛特的信息，卡罗琳第一次得到他的笑容，狡猾的胜利者的笑容通常不怀好意。
是啊，她终于可以滚出他的宫廷了。
女仆玛丽按照管家的指令端着一盘糕点来到卡罗琳的房间，此时的卡罗琳正坐在软椅上翻阅圣经。玛丽特意将脚步放轻，但还是被她听见。
“玛丽。”她的声音很轻。
“卡罗琳小姐。”
“你知道汉诺威的索菲亚·夏洛特是谁吗？”
“管家先生或许知道。”
若按伯格对主人忠诚的品质来看，要不是乔治松口，就算是卡罗琳装可怜撒娇都不管用。
伯格在卡罗琳午睡之前带来裁缝为她量好裁衣所需的数值，她站着连连打着哈欠，裁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请把身体站直，小姐。”
卡罗琳打了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
“在普鲁士宫廷里，你这样的状态是不被接受的。”
“普鲁士？”
“侯爵阁下写给我的信里面要不是提到了索菲亚·夏洛特夫人，你今天就不会见到我。”
“汉诺威的索菲亚·夏洛特？”
“是的，小姐。”
*
夜色星垂，卡罗琳护着火苗点亮房间里所有的灯盏。
她的心情从下午一直愉悦到现在，甚至拿出藏在圣经底下的那张未完成的素描画，她带着愉快的心情想要将它完成，下笔时笔尖如同落在云端。
她将会到另一座宫廷里生活，宫廷的女主人开明大方，至少比乔治好相处的多。
卡罗琳忍不住开始幻想到普鲁士宫廷后的新生活。
*
乔治终于同意让她走出房间到花园里溜达，卡罗琳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绕着一坛玫瑰花行走。
玫瑰花上面有一尊天使雕像，她站在花坛前观赏，天使抱着弓箭单脚站立。
如果天使是个活人扮演就好了，就像艺术展览上的那样。
卡罗琳在花坛对面的长椅上坐下，金色暖阳照耀在长椅前的那片空地上，她摇晃着双脚，嘴里哼着萨克森歌谣。
自从收到来自普鲁士的信后，乔治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乔治·弗里德里希却不那么想，他只是在心中打着算盘，希望卡罗琳到时候在普鲁士不要记着他对她的不喜欢。
他捏着酒杯站在窗边，目光落在花园长椅上晃动双脚的卡罗琳。
蹙眉，别开目光。
*
晚餐时分，乔治破天荒地邀请卡罗琳和她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
肉块，奶酪，还有肉汤。
卡罗琳盯着乔治手肘边的葡萄酒杯，他还在伯格耳边低声细语什么，卡罗琳一口又一口往嘴里进肉汤。
屋内的灯火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酒红色的气氛里，她悄悄瞟一眼墙上的画像，都感觉到画像里的人在若有若无地笑着。
鸡皮疙瘩。
“前往普鲁士的日子定下了，”他埋头切着盘里的肉块，“两天后。”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不需要。”
卡罗琳蹙眉，“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威廉了！”
乔治闻言抬头，“我已经写信让奥兰多带他回来，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我去到普鲁士后可以给威廉写信吗？”
“随便你。”
卡罗琳举起双手欢呼，少女的欢喜总是那么容易感染其他人，在场的只有乔治一个人绷着脸。
*
小威廉一早就抵达安斯巴赫宫廷，他来不及和哥哥打招呼，小小身影飞奔在前往卡罗琳房间的路上。仆人们时有感叹这冷清的宫廷都是在这对姐弟到来后变得热闹起来，不然一向待人冷漠的年轻侯爵是不可能对其他人展露充满爱意的笑容。
除非阿米莉亚。
卡罗琳还在睡梦里，小威廉脱掉鞋子扑到她的床上去。
“啊！”卡罗琳惊醒。
小威廉那张还可见婴儿肥的脸蛋在她眼前，他抱住卡罗琳，“姐姐~”
“玛丽和比安卡呢？”
他摇摇头。
“以后进门之前记得敲门，要是你不小心进错了哪位在宫廷里暂住的女人的房里，你有嘴都说不清。”
“不会记错的，我想姐姐想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见到了。”
“那——”卡罗琳歪着脑袋想了想，翻身下床，“你跟我来。”
两抹小孩身影穿梭在宫廷的过道里，跑在前面的金发女孩睡裙被风吹的鼓起，跟在她身后的男孩身穿正装，皮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嗒嗒嗒嗒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多年后的某一天，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行走在过道上，他总能在隐隐约约间看见两个小孩奔跑的身影。
还有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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