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佳晴上班的地方到医院，路程不远。
两人上车后没多久，肖敏的嘴巴就没停过，沈佳晴觉得吵得慌，但也懒得阻止。
刚才上班店里发生的抓小三的意外，沈佳晴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精力。不过，这意外带来的额外业绩，换化成具体数字后，多少平衡了女人对噪音的嫌弃，反正，沈佳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薇儿，我们以后一起努力，把小弟的病治好，孝敬我们的爸妈，还有阿姨，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肖敏说到兴头上，又去抓沈佳晴的手，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手抽了出去。
“肖敏，你清醒点。我那样说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不代表我们之间就会有什么改变”
“我很清醒，要不是因为小弟摔伤，还有那个谁，林什么，我们早就好好的”
听到关于那个人，沈佳晴又想到早上两个人分开时的场景，天都快黑了，那个人还是没半点音讯。
回想起早上跟林子寒说的那一番话，沈佳晴突然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人家大自己几岁，大小是个“总”，还好心借给自己这么大的一笔钱，自己当时的态度好像是有点过了。这以后还怎么相处？
车到医院门口，两人前后下了车。
每次只要一踏进医院的大门，确切说是这家医院的大门，沈佳晴就开始不安。右手大拇指就想往嘴里塞。
3年前，同家医院。还是差不多的时间。
“爸，爸爸！我们到医院了，你醒醒！”
120救护车刚停稳，沈佳晴和医护人员一起跳下车。
周围的人，全只是匆匆一瞥。
跟在最后的，还有一个中年女人，50岁左右，满头银发，气喘吁吁，看到前面沈佳晴转身投过来的目光，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沈佳晴不用管自己。
直到床上紧闭双眼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医务工作的簇拥下，被推进ICU房，沈佳晴才不舍放开自己拽在床边的手，回过头去找中年女人。
沈佳晴扶着女人在长廊上的椅子上刚要坐下，中年女人就收回自己的胳膊，沈佳晴有些尴尬地缩回自己的手。
“我刚给你舅舅打电话了，他在路上，很快就到”中年女人声音开始湿润，“这么多年，连药都没吃几回的人，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妈，不要太担心，爸会好起来的”沈佳晴眼圈也红了。
“薇薇啊”中年女人的语气变得犀利“这次你也太让我们失望了！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好不容易供你上到大学，想到再几年前就能有个好工作，我们也能歇歇了，看你现在做得这是什么事？！你竟然——”
“妈妈，薇薇错了”沈佳晴一下子跪在女人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您原谅我”
“快起来，地上凉”中年女人的语气缓了下来，扶起沈佳晴“虽然你是我们领养的，但从小到大，我们都一直当你是亲生的。尤其是你爸爸，他比我更爱你。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为了给你更好的条件，他付出很多”女人转向ICU方向，“你看你把他气成什么样”
“我错了，妈妈，以后我一定听你和爸爸的话”
“唉”
两人正说着，ICU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医生大步走了出来
“沈建国的家属！”
“在！医生！”沈佳晴和母亲同时站了起来，顾不上满脸的泪痕。
“病人现在很危险！需要动手术！手术风险非常大！你们要是同意的话马上签字！”
“好，我签！”中年女人腿一软，幸好沈佳晴及时扶住，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傍晚，周围的一切还没完全隐没，直接的感官刺激更鲜明。
越往ICU方向，沈佳晴的不适感就越强烈，某个瞬间，女人甚至觉得自己就快呕吐出来，整个身子都灌满了铅。
“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他还有三天就过生日了啊”沈佳晴养母全身几乎瘫倒在地，声嘶力竭“求求你们了！再多钱我们都可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您们节哀”
“妈，您也要保重身体”沈佳晴泣不成声，想上前搀扶。
“你离你妈远点！”沈佳晴的舅舅阻拦道“都怪你！当初我们就反对收养你！是我姐夫坚持！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这就是你的报答？！”
“我姐夫就是我姐的命！他们相爱几十年！就被你这么毁了！你亲生父母不要你！现在你又克死你养父！你就是个扫把星！”
“同性恋就是病！是变态！以后不准你来找你妈！我们不认你！”
3年后。签字的是沈佳晴。
“经过我们反复诊断，现在完全确诊下来，急性髓系白血病，M6，不算最严重的一种，但是比较难治，好在生存率还是比较高，需要骨髓移植”医生示意沈佳晴坐下“但是现在问题是孩子比较小，心脏方面也有问题，治疗方案相对要复杂些”
听着面前医生的话，沈佳晴尽量不直视医生，她努力克制着，但还是挡不住身体里似乎血液都有的微微颤抖。
“好在你们发现得早，是治疗的黄金期，后期只要不复发感染，完全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连后期总共需要多少钱？”
“这个因人而异，白血病这块30－50万左右，不过这也因人而异，病人还有心脏病，我估计7，80万差不多，多准备点肯定是最好的”’
沈佳晴心里呼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有了种宣判死刑后心灰意冷的解脱，彻底放松下来，以至于身体失去重心，左右一个摆动。
“小心”医生眼疾手快，比旁边的肖敏更快一个动作扶向沈佳晴。
“谢谢医生，我没事”沈佳晴继续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属配合的？”
“这个治疗对孩子的身体底子要求比较高，营养一定要跟上；还有就是骨髓配对。最优先的是直系亲属，要尽快，一旦配上就可以尽早下一步，也有利于孩子的康复。他的爸爸？”
“死了”沈佳晴回应医生时，旁边的肖敏张嘴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又被女人脸上的淡漠憋了回去。
医生也是一愣，随即“好，那其他近亲的配型尽快做。费用这些，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耽误治疗进程”说完，医生起身，习惯性边走边说，“另外，看你们，个人建议，现在孩子醒了，各项指标也挺稳定的，护理方面以后最好还是让家属来，毕竟孩子小，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更有利于后期的治疗和康复。那就先这样，后面有什么我们及时沟通”
不等沈佳晴谢谢说出口，医生微微点了下头，双手插兜，大步走出房。
儿童病房，老远就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沈佳晴停了下来。
肖敏在一旁催促“走啊，马上就到了，小弟就在里面”
小弟住进来快有三个月了，今天是沈佳晴第三次来这家医院，却是女人第一次离小弟这么近。
沈佳晴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另外两个人的声音。熟悉又遥远。
女人走了进去。
这间病房里有六个床位，哭声闹声更清楚了。
沈佳晴一走进病房，就看到几乎3年不见的两个身影。
离门口最近的中年女人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沈佳晴，先是满脸惊讶，随即脸上堆满了笑意“原来是小薇啊，你总算来了，快过来”
床边，背向着沈佳晴的男人听到女人的话，转过了身——与中年女人不同的是，男人原本脸上挂着的笑意在看到沈佳晴的一瞬间消失殆尽，甚至还瞪了沈佳晴一眼，一声不吭，径直走出了病房。
病床中央，一个男孩子背靠着床头，正睁大眼睛好奇看向着沈佳晴。
脸色苍白，手背，鼻子下都插上了透明管子，旁边的制氧机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沈佳晴看着小男孩，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那个时候，孩子刚好10个月，才学会扶墙走。虽然早产了1个多月，10个月的时候也有不错的22.6斤。
“小弟，快叫阿姨，不不不，姐姐，叫姐姐”旁边的中年女人催促道。
小男孩，对着沈佳晴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嘴巴动了动，做出很细微“姐姐”的口型，接着，对着沈佳晴的方向，抬起另外一只没输液的手，在半空有气无力招了招手。
沈佳晴并没有回应小男孩的示意，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静静盯着小男孩那张脸看。
几分钟后，沈佳晴突然捂紧嘴，一副马上要吐的样子，飞奔出病房。
沈佳晴就这样捂紧嘴，不停跑，直接跑向医院大门口，完全不顾身后肖敏一口一声“小薇小薇”大声的叫喊。
天空在飘雨。
等沈佳晴转几趟公交车回到自己的小区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8点过，天黑透了，雨更大了，还夹杂着一阵一阵的风。
“小薇，回来啦！””
听到门口大爷声音的时候，沈佳晴脑袋里正放空，一愣“嗯，回来了”
“你那朋友真不错！”
“什么？”
“你回家就知道了”
“啊？”
沈佳晴又想起那个人，脚下加快速度往自家的单元楼走去。
当单元楼下的那些感应灯亮起的一刹那，沈佳晴顿时明白门口大爷那话的意思。
灯泡换了，地上那个小缺口也用水泥补均匀。
不出意外，楼梯间的感应灯都换了。
沈佳晴脚下的步子放到最慢，这还是她搬过来一年多时间后第一次，手扶着栏杆，不慌不忙一梯一梯往上走。
也是第一次，回家楼梯上的灯光，让自己觉得暖。
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沈佳晴拿出手机，打开跟林子寒的对话框，
“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搬点东西过去”
“当然越快越好啊，小薇薇”
“今晚太晚了，明天我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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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觉得双子座跟摩羯座的合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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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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