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沙拢月6

在这黑暗狭小的屋子里,对面的老太太艰难的为他泡了一杯水。

赛特拿起早已布满缺口的破旧茶杯,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他为了躲避阳光,在黑暗中逃窜了太久,直到现在,依旧心中惴惴。

随后水湿润的质感让他皱起了眉头,但是看着老太太关切的眼神还是小啜了一口。

“你不该在夜晚独自游荡,这里很危险。”老太太神情严肃的说道,“你可以前往一西斯的神庙,那里的神官会聆听你的遭遇,会帮助你。如果你受到不公的对待,他们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听完她的话后,赛特则是苦笑着摇头:“没有人和神能帮我,我早已经被所有的神明抛弃。”

老太太听完他的话后,却没有因为他话中的消极而受到影响,她在伊西斯的神庙之中听过太多陷入痛苦的人类那些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发泄。

每次她充满耐心的安抚他们,帮助他们面对艰难的生活。

深夜仓惶逃跑的赛特让她再次涌起了怜惜之情,现在的她太过苍老已经无法再承担过去神官的责任,但是她依旧选择开门帮助这个陷入危险的人。

赛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所有神力都包裹保护着这个孩子,让拉的力量不能伤害他腹中的孩子,慢慢杀死这个幼小的灵魂。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赛特的异常,他太过纤瘦,微凸的小腹也变得格外显眼。

一个女人怀着孩子却在夜晚奔跑,这背后的故事必然辛酸

“我可以带你去伊西斯的神庙,无论之前发生什么事情,相信我,伊西斯和他的神官都会庇护你。”老太太不遗余力地劝说道,她这里藏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并不安全。

赛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他闯进了一个虔诚信仰伊西斯的信徒家中,并且这个信徒真诚地想要帮助他,这是多么的讽刺。

他的姐姐在目睹他被侵犯后抛弃他,诅咒他。眼前的这个信徒,什么都不知道,却愿意选择救他。

赛特低头,面对老人的劝说,只能沉默应对,他不可能去伊西斯的神庙。

他甚至想要离开这里,另外找一个躲藏的地方。

但是只要踏出这里,就会暴露在阳光之中,拉就会发现他,再次把他抓回那个由阳光凝聚而成的牢笼。

他以为自己得救了,找到一个暂时安全的栖身之所,而如今看来,这黑暗逼仄的屋子,何尝不是一个困着他的牢笼?

老太太见他心意已决,最终只能无奈的停止劝说。

不久之后,太阳高挂于天空之上。

老人起身将床铺让给赛特休息,赛特虽然推辞说道只要靠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就行了,但是在老太太的强制下,最后不得不躺在床上。

老太太走向附近的集市,她从原本破旧的衣服中凑出一点散碎的铜质硬块,这是埃及商队带回来的东西,不知从何时起,埃及人也开始习惯用这些东西相互交易。

这点铜质的硬块勉强应付她一个人的生活开销。

赛特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之中,最后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躲在阴影中开门,老太太将包着一小块奶糕的叶子小心的放在他的手中。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有接触过如此奢侈的食物,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个自己收留的人一定是用极致的富贵养出来的,野菜粗面这些她习以为常的食物,这么金贵的人如何咽得下去。

起先赛特不解地看向老太太,他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或者说不像人类那么依靠食物。

这个人类生活的拮据他也感受得到,这样奢侈的食物他不能吃。

老太太却态度强硬地把奶糕推给了赛特,命令他吃下去。

赛特第一次面对这样带着好意的强迫,顺从对方的意思,压制着自己本能的反抗,将白软的糕点吃下肚子。

赛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暂时的躲藏,熬过白天就可以离开,而现在埃及的太阳迟迟不肯落下,他被困在这里无法动身。

被困在屋子中的赛特不知道的是,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频繁路过这个巷子深处的破落房屋,那些人类的眼光寻找着这破屋的缝隙,希望能够窥视到里面的光景。

塞赫曼特慵懒地走过赫里奥波利斯的大街小巷,在收集着这些人类隐藏的可以引发灾祸的幽暗心思。

太阳丝毫不顾及人类的恐惧,高悬于空不愿西坠,随着白日时间的延续,赛特心中的焦虑不断增加。

盘桓在周围的人类投来的目光,有着丰富人生经验的老太太早已经注意到,是装作不知不想把恐惧传给赛特。

塞赫曼特终于找到了有趣的东西,一个美丽的红发女人在深夜寻求着人类的庇护,这些人类被她的美丽所吸引,但是他们同样也怕这个美得不似人类的女人会带来不可知的灾难,而将她推之门外。

但是当短暂的安宁过后,被恐惧压抑的**开始蠢蠢欲动。

拉的异常让所有的人和神都无法不注意,埃及迟迟不迎来黑夜,月亮和星星的轨迹都变得混乱。图阿特的亡灵在没有阳光的指引下迷失在荒漠之中。

长期的白昼带来了持续的高温,大地上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干瘪病恹。

荷鲁斯和伊西斯前往拉的神庙,请求拉让太阳之舟去往图阿特,但是拉却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请求。

拉从未如此任性,不顾埃及的轮回平衡,迟迟不肯前往图阿特。

荷鲁斯无奈之下只能又去拜访托特,托特的妻子玛特掌控着平衡,拉的反常必然会牵连到玛特。

托特看到荷鲁斯的到来,没等他开口便先说道:“你现在所忧虑的两件事,本是同一件事。”

荷鲁斯一时之间不明白托特的话是什么意思。

托特指了指空中不再落下的太阳,低声说道:“为了我和玛特,我无法告诉你真相,但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命运,我必须把这个选择给你。”

荷鲁斯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天空中的太阳,思索着拉为什么不能让阳光离开埃及?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她在找一样东西,为了这样东西,她不惜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那是什么呢?

两件事情是同一件事情,而他现在心中最担忧最渴望的只有一样,那是一个神,是他的亲人也是爱人。

赛特,被剥夺了沙漠的沙漠之神。

拉真的是为了赛特做到这种地步吗?

“神啊,真的越来越像人这种无法预料的生物了。神一旦有了人类一样多变善于欺骗的心,就会做出不像神的荒唐事。”托特感慨道。

“也许这也是你所说的世界的命运吧。”荷鲁斯已经预见这样的未来,对托特的话也认同道。

“你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人和神都无法看到的东西,不知道你看到的未来是否和我预言的一样呢?”托特神情忧郁地看向荷鲁斯。

荷鲁斯此刻也明白,托特也模糊地看到了神向人转变的未来。

得到了答案的荷鲁斯张开了翅膀,无数的羽毛化作鸟儿飞往赫里奥波里斯各个角落。

塞赫曼特来到了一间小巷最深处的破落屋子前,而周围人类隐藏的窥视中的贪婪垂涎取悦着她。

她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赛特突然吓得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老太太看到赛特惊慌的样子,立刻起身,握住了他纤长的手掌,安慰着他。

赛特能够感觉到从老人粗糙的皮肤上传来针刺一般的细微痛觉。

赛特最后慢慢坐下,惊魂未定的问道:“你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吗?”

身边的老人则是满脸疑惑的摇头,赛特这才松懈下来。

也许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而已。

赛特刚刚从惊慌中缓过来,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屋子里的气息再次变得紧张。

老太太刚打开门,从熟悉的邻居身后一个男人窜出踢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而几个事先躲藏在一边的年轻男人,立刻制住了老太太的反抗。

这几个事先踩点的人,很快就迎来了意料之外的重击。

白皙纤长的手掌捏住了一个男人的拳头,随着一阵牙酸的声音,嚣张的男人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几个人类渣子,对他来说收拾起来易如反掌。

然而,这却不是危险的结束。

赛特伸手想要扶起摔倒在地的老太太,然而对方的眼神却让他浑身冰冷。

“你不是一个人类,对吗?”老太太问道。

她看到赛特随手就将一个虬髯大汉扔到了墙上,这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力量。

眼前的人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又何必在夜晚惊慌的逃窜?

“对,我不是人类。”

“如此鲜艳的红发红眸,这不该是人类能够拥有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你究竟是谁?”老太太厉声问道。

“红发红眸的神,在埃及只有一个。”赛特避开了老人的眼睛,低声回答道。

“啊——,那为什么偏偏让我救了你!”老人又哭又笑,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赛特静静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作为报答的发带被甩在了他的脸上,金色的装饰在他脸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塞赫曼特,对方果然已经找到了这里。

“你还记得你曾经在凯米斯杀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吗?她有着和我一样褐色的眼睛,还有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老人在歇斯底里之后平静下来,随后低声的说道,“你粉碎了她的灵魂,你让她永远无法重生轮回。”

“对不起。”特低声道歉,虽然他已经不记得那些被他用黄沙埋葬的尸骨的模样。

“那是我的曾祖母,我从未见过她。从小我的母亲就告诉我要记得这份仇恨,要信仰伊西斯,要向你复仇。”老人眼泪流下,手中握紧被男人丢弃在地上的刀。

赛特这才意识到人类的仇恨并不如他们的人生一样短暂,他所造成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死亡,还有随着血脉绵延数百年的仇恨。

“走吧,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老人最终却选择了驱赶塞特离开。

她可以用一生去恨一个素未蒙面的暴虐神明,却无法伤害她在夜晚救下来的迷途之人。

赛特一步步的退回到阳光之下,迎接那个他刚刚逃离的牢狱。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的包裹住他的身体,成了金色的锁链。

巨大的羽翼在它的头顶展开,荷鲁斯将他抱入怀中,隔绝了阳光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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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狮姐,让你磨洋工,被截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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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刨坑存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