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崔缨低头再看时,却着实又吓了一跳——年仅十四岁的曹植,写起字来,竟比后世习练书法的成人还要强上许多,他笔速极快,挥洒自如,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辄抄录毕。
崔缨瞠目结舌,汗颜戚戚。
“四哥从小……便开始习练书艺了吗?”
“那是自然,父亲对我们兄弟几个可严了呢!不过不瞒你说,我那几位弟弟啊,可经常托我代笔,我都没答应,哈哈,他们也不想想,个人书艺之风不同,怎能瞒过父亲的眼睛呢?我可不想遭父亲的训斥……”
“……”
曹植抄完便兀自沉浸在阅览的天地中了,他读书读得极快,快到崔缨几乎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可又是片刻间的功夫,他竟能合书背诵,还故意背给崔缨听。
这是崔缨第一次见识曹植抄书背书的本事。
“书契之兴,始自颉皇;写彼鸟迹,以定文章……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用于卒迫……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圆不中规。抑左扬右,望之若欹。兽跂鸟跱,志在飞移;狡兔暴骇,将奔未驰……是故远而望之,漼焉若注岸奔涯;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
听到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眼,崔缨心下一动。
曹植,你果然爱赋爱到了骨子里。
“怎样?怎样?我厉害吧!”
曹植像个考试拿满分的小孩儿一样,甩着草稿得意洋洋。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我还没开始背呢,就被你打击了。”崔缨叹息着,将书卷随手掷到案上,转身郁闷不已。
曹植只瞟了一眼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笔记,便笑出了声。
“阿缨!你……你这都是从何处学来的怪符啊?”
“昔年黄巾军所用之符!”崔缨逗他道,“别急着笑,这些,可比你们用反切注音好用多了。”
曹植哼声表示不信。
第二阶段,从元月二十到元月二十五;
崔缨先在会意的基础上速读三遍《诗经》,以形成初步语感。然后进入精读硬背阶段,将重点章句一举斩获。重章叠句是《诗经》一大特性,为了便于记忆,她会将诗里变化的字挑拣出来,编成顺口溜,或长或短。
这五天,崔缨每日卯时便起来洗漱,早早地来到中庭背诗。
“喂!这是我读书的位置。”
“大懒虫,谁叫你辰时才起呢?岂不闻‘先来者居之’乎?嗯?”
“妹妹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来府中那么久了,也没见着你这个当兄长的何时让过我。”
“……”
曹植不再多言,只颇不服气地关上了房门。结果第二天,他也卯时起来,非要与崔缨争夺石几。几番争执不下,只好作罢,于是他俩各坐一头,各读诗书。
正是春日晨读好时光,阶除微凉,暖风微醺,夹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目之所及,尽是朦胧柔光幻影,昂首便见,中庭桃枝,绿叶葱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曹植像后世打了鸡血的高三党,喜欢疾速且响亮地诵读,可崔缨喜欢悠悠然的氛围,安静默读,只好捂着耳朵忍耐。偶而他也回自己房中默读,崔缨那时,便故意更换背书方式,在中庭大声诵读,惹得他气呼呼地推开纱窗,喊道:
“崔缨!汝读书之声,比之白日响雷,真真有过之而不及!”
这一喊,几乎要将整院的人都惊动,崔缨笑着笑着便慌了,赶紧上前堵住他的嘴,可曹植不想理会她,反身又去读书。
崔缨笑嘻嘻地蹭上前,厚着脸皮搭讪道:“今日四哥所读何书呢?又是枚乘之赋吗?”
“就不告诉你。”
“哎,别那么小气嘛,你念一段试试,说不定本大学生背呢。”
“什么太学生,呵,就凭你?这可是荆州王仲宣所作《登楼赋》!怎么样,听都没听过吧?”曹植晃着竹简,睥睨崔缨道。
“王仲宣?”崔缨敏锐地抬头,“前司空王畅之孙王粲?”
“呀嗬,你竟识得此人?”曹植挑眉怪道。
“岂止识得!”崔缨眉开眼笑,来了兴致,“王粲的诗赋啊,那可是今世一流啊,仲宣此人,更是沧海遗珠,四哥,他若能北归来投靠司空,你当得一文学良友啊!”
“妹妹甚晓我意!”曹植以简拍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吾思见此君,欲施翮与之高翔,奈何山川险阻,欲济无梁……欸,你笑甚?妹妹别是不信,单是这篇《登楼赋》,都是我托人多方辗转,方可一睹为快呢。”
“哦?这样说来,缨儿倒比四哥更有福气了呢。”
“怎么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单读过此赋,还能逐字背出,你信么?”
王粲的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在文学史上与曹植并称“曹王”。曹植根本不会想到,崔缨在一千多年后的大学图书馆走廊,背得最熟的王粲作品,除了《七哀诗》,便是《登楼赋》了。
曹植听罢,直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此赋我只给二哥看过,府中再无第三人了。”
崔缨眼珠一转,又换一种说辞,笑得诡秘:
“那行,你先给我瞧一眼,我即刻便背给你看,上回是四哥大展身手,这回,可该轮到俺了吧?”
“妹妹好胆量,若能顷刻间背下——哈,我定会在母亲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说定了!”
于是曹植给崔缨看罢,不几时,崔缨便声情并茂地背起全文来,她想象此刻自己,即是那去国怀乡的游子王仲宣,更发挥起师范生讲台前的演技“特长”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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