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
明苑试图装傻：“这天也太黑了，别在门口站着了，先回去吧。”
刘彻跟在她后面回屋，眼睁睁的看着她走歪了两次，最后一次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还没坐稳，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认真提问：“你是在心虚吗？”
明苑刚坐稳，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差点破防了，忍不住在心里疯狂逼逼：呜呜呜叶骁我恨你，为什么你做的孽要我赎罪，而且我心虚个屁啊又不是我犯的错，振作起来啊明苑，理直气壮一点！
“怎么会呢，我刚刚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怎么可能会心虚呢，哈哈。”
刘彻看不下去她拙劣的表演，直接说道：“我刚刚听清了，他说在历史的记载中，我逼妻杀子。”
明苑：“……你听错了吧。”
刘彻摇了摇头：“我耳力很好，不会听错的。”
他没有明苑想的那么激动，反而屡屡分析道：“逼妻我可以理解，陈阿娇在宫内行巫蛊之术被发现后，是我下令废了她的后位，困她于长宫门之中，可这本身就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倒也不算是我相逼，史书记载却为不实。”
刘彻顿了顿，然后真情实感的困惑道：“可这杀子我却不明白了，我杀了谁？刘闳还是刘旦？总不可能是太子吧。”
他说到最后，甚至笑了笑，显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可明苑听完却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刘彻不明所以，甚至歪了歪头：“嗯？”
明苑尽量组织语言，小心翼翼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说你逼妻，逼的是卫子夫，杀子，杀的就是刘据呢。”
“不可能。”刘彻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高祖因为宠爱戚姬，曾动过立刘如意为太子的想法？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想废了本是太子的刘盈，并未起杀过心，而朕的据儿，如今才八岁，便已习得兵法儒学，屡受夸赞，如此培养下去，定是国之明君，朕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明苑注意到他这话虽然说的很坚决，但语气明显没有说的那么自信，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这几天刘彻每次一开口反驳，最后的结果都被打脸，估计他现在内心深处应该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
“你真的想知道吗？”
刘彻点了点头：“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好吧，那你等会儿。”
明苑叹了口气，估摸着今晚是别想睡好觉了，认命般的起身抱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熟练的打开百度百科，输入了刘彻的名字。
她打开搜索出来的汉武帝百科，把屏幕转向刘彻：“你自己看吧。”
刘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汉武帝画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明苑干嘛给他看一个老头子的画像，用手指了指屏幕问道：“这是谁？”
“是你。”
刘彻：？
明苑：“这是后代画师根据雕像和一些文字记载模拟出来的画像，你就别要求太高了，基本上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种风格的。”
刘彻点了点头，如果他是在大汉看到这样的画作，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惊叹于画师的技巧以及笔墨的不同，可来了千年之后，在镜子里清楚的见过自己的容貌，就有些不喜欢这种画作了。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往下一扫，就看到了一堆文字，基本上都是夸赞他的内容。
老实说，刘彻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喜欢受人吹捧的人，可突然看到这么多夸赞他的内容，也忍不住漏出了几分喜意，毕竟谁不想流传千古，被世人牢记自己的丰功伟绩呢？
甚至在他看到文字记载自己征服南越、卫氏朝鲜，又令匈奴远迁漠北的时候，忍不住双手握拳，大喝了一声好！
可他还没来得及跟明苑分享这份激动，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但汉武帝迷信神仙，热衷封禅和郊祀，多次巡游各地，挥霍无度。在位晚年，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关东流民达二百万，农民起义频繁。宫廷发生“巫蛊之祸”，导致太子刘据自杀。】
刘彻愣愣的看着最后的这行字，张了张口，明苑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过了许久，刘彻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变得酸涩，才艰难的侧头看向明苑：“这巫蛊之祸是什么意思？”
明苑看他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想开口说要不算了，别看了，但还是没说出口，毕竟有些事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明苑把百科往下滑，停留到巫蛊之祸的详细内容上。
老实说，这个故事明苑听过很多遍，从小时候的一些课本书籍，到长大后的一些视频和科普，她每次看完之后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于心，可真到了现在，她才感受到原来所谓的故事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还离自己这么近。
刘彻很安静的看着那些记录，看到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看到江充拿着调令搜查后宫的时候，他也没出现任何情绪起伏，直到看到江充在太子住处搜到巫蛊诅咒之物的时候，刘彻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震惊，没有生气，也没有迷茫，而是困惑。
他困惑的开口问道：“我信他了吗？”
明苑知道他问的是江充，没说信不信，只是说：“江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就已经被刘据杀了。”
刘彻闻言抿了抿唇，忍着困惑继续往下看。
第一次汉武帝听说太子找皇后求武器要造反时候，他说太子一定是太害怕了，才会这么做，于是派人去打探虚实；可第二次派的人回来依旧说太子已经反了的时候，汉武帝暴怒，下令捕杀叛逆者，赏罚分明。
刘彻的眼神里充满着茫然和怯意，他像是问明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为何不信他呢？”
在他的记忆中，太子是有些怕他的，但更多的是崇拜和敬意，会在他处理政事的时候在一旁偷偷看他，跟着先生读书的时候，也会把他当成目标。
这样的据儿，我为何会不信他呢……
仅仅是因为奴才的几句话，百姓的阵阵煽动，小人的挑拨滋事，我就把刀口对准了据儿，那时候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跟明苑的记忆中差不多了，卫子夫没办法自证清白，不得已自杀身亡，太子刘据被逼的走投无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他拒绝被捕受辱，和他的母亲一样，自尽了。
刘彻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用指腹摸着屏幕上的文字，就好像跨时空看到了同样的场面，渐渐的，有一滴泪落了下来。
明苑有些诧异，随后又有些理解，现在的刘彻只不过才34岁，对现在的他来说，卫子夫是为他生儿育女的贤后，刘据也只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而他自己正直盛年，权利牢牢的握在手中，这种情况下他对于妻子和儿子未来的遭遇，自然是后悔和难过的。
明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这件事还没发生，你还可以改变它。”
刘彻垂眸，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为何我会宁愿相信小人谗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子嗣呢？”
明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可能……是因为你老了吧。”
“是吗……”
“你老了，所以你不愿意相信生老病死，你觉得体力下降是因为巫蛊之术，这才给了江充等人施展的空间，你害怕死亡，害怕手中的权利被瓜分，所以当有人跟你说太子造反的时候，你只怀疑了一次，第二次就已经相信了。”
“可刘据不一样，他还年轻，所以他只相信手里的刀，只相信自己坚守的正义，不过他输了。”
“据儿输了吗？”刘彻苦笑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屏幕上汉武帝的画像，“我倒觉得输的人是他。”
明苑很难去评价他的这句话，毕竟的确在巫蛊之祸后，老年汉武帝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甚至下罪己诏，不过明苑不是他，现在的刘彻也不是他，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否有过后悔，是否有过难过。
也许有吧。
毕竟刘据出生的时候，汉武帝也曾高兴的寻人为他作了两篇诗赋，同时祭拜神庙，亲自取名，立他的生母为皇后，大赦天下，还在各地巡游，大肆封赏。
只是他当时也不会想到，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苑关上电脑，仿佛把刘彻从那环境中拖了出来。
“你没事吧？”
刘彻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一切都还没发生，我还有机会改变它。”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他的心情看上去还是很糟糕，不过明苑也能理解，毕竟无论是谁知道了这种事之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她原本以为刘彻会丧几个小时，最多最多也就几天，可没想到整整过去一个星期了，刘彻还是很沉默，也很少看书了，每天都盯着笔记本上面有关巫蛊之祸的文字看上一整天。
明苑悠悠的叹了口气，别问，问就是很想揍叶骁。
可以把这个时候的猪和猪割裂成两个人看待，他是真的很怕死，一些很昏庸的举动大多都是年纪大了之后做的，比如把长公主嫁给栾大这种。
而现在的猪还很年轻，刘据在他眼里就是个八岁大的好儿子，突然的知道他未来会被自己杀死，谁都会崩溃的。
这和他晚年做的事不冲突，就想李世民也记录过他小时候李渊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也会把他放在头上让他骑大马，带着他玩，可这跟李渊老了之后看着两个儿子争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也不冲突，那个位置坐久了，会恐惧死亡，恐惧手里握不住权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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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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