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贞元,是一个许多年后也让人觉得亲切的年号。
年少的豪情像珍醪一样,被藏在以贞元作为前缀的岁月里。那些熬到了太和年间的老诗人们也这样想,不然怎么总爱说起贞元朝士的故事?可惜他们少有能一同见这太和春色的。
老诗人们还清楚地数着,永贞也是极好的年号,与贞元仅一字之差。永字,江之永矣,是国祚绵长、恒如川流的希冀,如何能轻易忘怀?
——
“师举、宗一应在哪处候着我们吧?”刘禹锡笑道。
柳宗元只是蹙起眉:“渝州山长路远,不知你我此番又会如何……”
“渝州?”刘禹锡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疑惑他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却好像在哪处听他说过……
“尘埃已定,当真可憾。”他叹息。
刘禹锡顿时失去笑意,现下长安事务繁忙,处处都不可掉以轻心,柳宗元怎会突然提起南边的渝州?难道是今晨朝议之事?然而他全然未知。
日光被长长地投在地上。眼前宫道上还是三五成群的大臣,他们不曾回过头,也没有和旁人说些什么话。那日头又盛,他们的官服被衬得像一层层绮丽的霞彩,朱紫照灼,艳得过分,却可怖地毫无生气。
刘禹锡觉得他们突然变成了无数晃动的影子,好像就要快融化成一片混沌,前面什么也看不到。
渝州……怎么是渝州?一切都如往日,只有此言难解,好像在昏晦的牢里假惺惺地凿开一个口子,让你知道自己还在被无端闭锁。
“嗒”地一声,锈蚀的锁忽然开了,从此只有前路,再无后路。
“子厚?”
对方当然无法应答,他眼前不过是一道寂寞的宫墙罢了。
柳宗元早已消逝无踪,不知何处。
天旋地转,他终于坠入了无尽的幽冥。
刘禹锡夜中心悸,惊醒过后只觉得全身冰凉,脑内轰鸣不止,颈上还渗着细密的冷汗。他不禁碰了碰身旁,发觉是家里的枕头才放下心来……不过是梦罢了,都是起初时一厢情愿,信以为真。
他来朗州已将近二载。无论是曾经对他们嗤之以鼻的人,还是阿谀献媚的人,已经不会在意他们这群离京千里的谪官了。新君践祚后的朝堂又意味着新的角逐。
去邪厝枉,本为国之要,惩恶劝善,为制政之先。
对于年过半百的王学士,渝州的阴绵细雨已经折磨尽他的身体。他再也无法与人高谈阔论,此时只有长年呼喝后留下的沙哑。有人攻讦他,也有人叹息昔日高殿明堂上的人物最后只落了这般下场。
他曾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刘禹锡只能静坐着。窗外大雨滂沱,萧瑟的暗风裹挟着湿气一并拥了进来。自入了暑热之月,朗州便濡湿难耐,刺史和州官早就因水灾忙得不可开交,不知这夜的雨又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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