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音乐,没有交谈。只有她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他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以及相机快门极其轻微的“咔嚓”声,两人各据一方,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却又奇异地共享着同一片空气,同一种节奏。
冬天修改完一段旋律,抬起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李智宇身上。灯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专注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如同雕塑。她悄悄举起徕卡,调整焦距,隔着一段距离,捕捉下他垂眸阅读的瞬间。快门声轻不可闻,他没有察觉。
她低头查看刚拍的照片,屏幕上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在知识的沉浸中显出一种沉静的、近乎学者般的气质。她将这张照片加密保存,列为只属于自己的收藏。
李智宇并非没有察觉她的目光和细微的动作。在她举起相机时,他翻动书页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任由她记录。这是一种无言的纵容。他甚至在她低头看照片时,抬起眼,目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自己那因复杂理论而紧绷的神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他不需要她时刻黏在身边,也不需要喋喋不休的交流。这种同在却独立的静谧,对他而言,是比任何喧嚣都更有效的放松和充电。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稳定的背景辐射,无声地滋养着他这片过于坚硬的土地。
后来,冬天放下相机和笔记本,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她自然地走到他沙发旁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他的小腿。李智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她披散在背后的发丝。
冬天没有回头,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重新拿起乐谱,嘴里无意识地哼唱着刚修改好的片段。那轻柔的、带着不确定性的旋律在寂静的空气中飘荡。
李智宇听着,目光依旧停留在白皮书的复杂公式上,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里,升半个调试试。”
冬天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他并没有看她,依旧盯着书页,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自言自语。她依言在脑海中尝试了一下,眼睛顿时一亮:“好像……是更顺了!” 她没想到,他这个音乐门外汉,仅凭逻辑和直觉,竟能给出如此精准的建议。
李智宇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没再说话。
夜深了,冬天先起身去洗漱。李智宇又看了会儿资料,才放下白皮书。他走到书房那面照片墙前,目光掠过新增的几张冬天用徕卡拍摄的首尔夜景和抽象光影,最后停留在那张她偷偷拍下的、他阅读时的侧影上。他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关掉了客厅的灯。
主卧里,冬天已经睡下。他躺在她身边,她能感受到身侧床垫的下陷和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她没有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驱散了冬夜所有的寒意。
第二天清晨,冬天比李智宇先醒。她悄悄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拿起床头的徕卡,调整参数,对着他沉睡的侧脸又拍了一张。晨光柔和,将他冷硬的线条勾勒得异常宁静。
她刚放下相机,就对上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刚醒的朦胧,只有一片清明的冷静。
“早。”她有些被抓包的心虚,轻声说。
李智宇看着她,没有追问她刚才在做什么,只是伸手,将她重新捞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再睡十分钟。”
冬天窝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一刻,没有财阀继承人与偶像的身份,没有外界纷繁的压力,只有相拥的温暖和共享的静谧。
一月的首尔,寒意彻骨,三星FKI大厦内的气氛也同样凝重。李智宇主持的一场关于某海外子公司业绩整改的会议上,他再次展现了其标志性的冷硬作风。该子公司负责人试图以市场环境变化、供应链受阻等外部因素解释连续两个季度的利润下滑。
李智宇全程未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对方陈述完毕,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负责人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
“所以,你的管理团队,存在的意义就是向我汇报‘困难’?”他指尖那支深空灰的派克世纪钢笔在报告书的某一项数据上轻轻一点,“这个成本项,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百分之十五。解释。”
负责人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支吾着试图辩解。
“我不需要听理由。”李智宇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给你两周时间。要么,把这个数字降到合理区间,并给出明确的、可执行的持续性优化方案;要么,你连同你的核心团队,一起提交辞呈。”
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只有基于数据和结果的、不容置疑的最终通牒。这种务实到近乎冷酷的雷霆手段,让所有与会高管都脊背发凉。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位年轻的副会长,眼中只有效率和价值,人情世故和个人好恶,在他这里毫无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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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李智宇陪同祖母洪罗喜,出席了一场在首尔华克山庄酒店举行的、由洪氏家族旁支主办的慈善晚宴。这类场合,更多是维系家族人脉与展示影响力的社交舞台。洪罗喜身着优雅的韩服,精神矍铄,李智宇则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陪伴在侧,姿态恭敬却不失威严。
宴会上,政商名流云集。不少人试图上前与这位三星帝国的准继承人攀谈,都被他身边如同隐形屏障般的尹室长和安保人员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他只与几位祖母特意引荐的、关系密切的世交长辈进行了简短的寒暄,言辞得体,却始终保持着清晰的界限感。
期间,乐天集团辛氏家族的一位旁支代表,带着其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女儿,试图借机与李智宇建立联系。女孩妆容精致,举止大方,显然受过良好的社交训练。然而,李智宇只是在对方介绍时微微颔首,目光甚至未在女孩身上多做停留,便以需要陪伴祖母为由,礼貌而坚定地结束了对话。那女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其父也只能讪讪退开。
洪罗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与赞许。她这个孙子,心志之坚,界限之明,远超同龄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刚结束一场考试、正在酒吧与朋友小酌的李智皓,接到了某个最近因投资虚拟货币而小有斩获、急于挤进更高圈层的“新钱”朋友的电话。
“智皓啊,听说你哥最近风头正劲啊!”对方在电话那头套着近乎,“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帮忙引荐一下?一起吃个饭,或者打场高尔夫都行!我这边有个很好的项目,绝对有前景……”
李智皓听着,脸上挂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晃着手中的威士忌杯,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呀,我说,”他打断对方,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你当我是什么?专门给我哥拉皮条的?”他嗤笑一声,“我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见的人,不用我引荐;他不想见的,我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你啊,有那心思,不如想想怎么把你那项目做得更靠谱点,说不定哪天还能入了他助理的眼。”
他半真半假地把话堵了回去,既没完全拒绝,也没给出任何希望。挂了电话,他对着身边的朋友撇撇嘴:“又一个想走捷径的。真以为我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朋友笑着附和。李智皓仰头喝掉杯中的酒,心里却清楚,自己这个“纨绔子弟”的形象,在某些时候,反而是保护他和他哥关系的一种有效屏障。他乐于扮演这个角色,也深知那条看不见的、由他哥划定的红线在哪里。
晚宴结束后,李智宇送祖母回城北洞宅邸。车内,洪罗喜忽然开口,语气平和:“今天乐天那边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知道,祖母。”李智宇应道。他明白,祖母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肯定他的处理方式。
“你做得很好。”洪罗喜看着他,目光深邃,“在这个位置上,心软和界限不清,是最大的弱点。”
李智宇微微颔首。他不需要祖母过多教诲,这些规则早已刻入他的骨髓。
回到汉南洞公寓,冬天刚结束与队友的线上会议,正在用那台新徕卡拍摄窗外的夜景。听到他回来,她放下相机,迎了上来。
“晚宴怎么样?”她随口问,接过他脱下的大衣。
“例行公事。”李智宇言简意赅,走到吧台倒了杯水。他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相机,随口问:“玩得顺手吗?”
“嗯!还在摸索,但感觉太好了。”冬天眼睛亮了起来,开始跟他分享几个刚发现的拍摄技巧。
李智宇安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水。外面世界的铁腕博弈、社交场上的暗流涌动,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这片温暖的静谧之外。他不需要向她解释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和冷酷决策,只需要在这里,做那个会听她分享拍照心得、会在清晨让她多睡十分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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