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2019年初冬。首尔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带着一种湿冷的压抑。
在**公司那间熟悉的练习室里,汗水混合着地板蜡的气味,构成了金旼炡日常生活的主调。高强度的训练让她肌肉酸痛,脚底磨出了新的水泡,但她从未抱怨。她知道,这是通往梦想的必经之路,也是……能让她稍微靠近那个遥远世界一点点的方式。
短暂的休息时间,她靠在墙边,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口喝着。旁边几个同为公开练习生的女孩正凑在一起看手机,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敬畏。
“快看!是三星的李室长!财经新闻推送!”
“天啊,他好年轻,气场好强……”
“听说他最近在集团内部动作很大,连他姑姑李富真女士那边的人都动了不少……”
旼炡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经济新闻快讯。配图是一张略显模糊的抓拍照片,似乎是在某个高端经济论坛的会场外。
照片上的李智宇,穿着深色的定制西装,外面是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他没有看镜头,侧脸线条冷峻,正微微低头听着身旁一位年长高管说话,眼神专注而锐利。他身后跟着包括尹室长在内的几名随行人员,一行人步履生风,周围是闪烁的镁光灯和试图靠近的记者,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他整个人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和冷感。
新闻标题写着:“三星电子未来战略室长李智宇出席韩日经济研讨会,强调技术自主与供应链稳定”。
旼炡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媒体上看到他。照片里的他,与汉江边递给她保温杯的他,与在“云岘”安静泡茶的他,判若两人。那是她完全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权力、金钱、博弈和遥不可及的距离。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蔓延。有为他展现出的强大而感到的细微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清晰的认知——他们之间,隔着何止一个汉江。那是她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跨越的阶层鸿沟。
“旼炡,你看什么呢?也迷上李室长了?”一个练习生同伴注意到她的失神,凑过来调侃道。
旼炡猛地回过神,按熄了手机屏幕,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没有,只是看看新闻。”她站起身,走向音响,“休息差不多了,我们再练一遍吧。”
她需要投入到舞蹈中,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内心的震荡。
然而,那张冷峻的新闻照片,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几天后的晚上,她再次获得了短暂的外出时间。这一次,她没有去汉江边,而是不知不觉走到了清潭洞那家“云岘”附近。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遇到他,他那样的人,行踪岂是她能揣测的。她只是……想离那个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李智宇”而非“李室长”的地方近一点。
初冬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站在街角,看着“云岘”那扇低调的木门,心里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尹室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金旼炡小姐。”尹室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室长请您上车。”
旼炡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朝车内望去。后座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她看不清里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严寒。李智宇就坐在她旁边,他似乎刚从某个场合离开,穿着正式的西装,但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他正在看一份文件,手边放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路过看到你。穿这么少,不冷?”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还好。”旼炡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坐在他身边,感受着车内奢华而密闭的空间,以及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无形的气场,让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紧张。新闻里那个冷峻的影像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重叠在一起,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李智宇终于合上文件,侧过头看她。他的目光在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耳朵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前座的尹室长说:“把温度调高一点。”
“是,室长。”
车内更暖了一些。
“练习结束了?”他问,语气似乎放缓了些许。
“嗯。”旼炡点点头。
“吃饭了吗?”
“……还没有。”
李智宇没再说话,对尹室长做了个手势。车子平稳地启动,却不是往**宿舍的方向,而是驶向了汉南洞。
这一次,他没有带她去餐厅,而是直接回到了HIGH-IVY顶层公寓。
当电梯门打开,映入旼炡眼帘的,是一个极致简约、冰冷、却处处透着昂贵和秩序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如同星河坠落,室内却安静得可怕。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一丝不苟,仿佛博物馆的展品。
她站在玄关,有些局促,不敢轻易踏入。
“进来。”李智宇脱下大衣,随意递给迎上来的佣人,然后走向开放式厨房旁边的餐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精致的韩式菜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准备好的。
“坐下吃。”他指了指餐桌对面的位置,自己则走到酒柜前,又倒了一小杯威士忌,没有加冰,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偶尔喝一口酒。
旼炡依言坐下,小口地吃着东西。饭菜很美味,但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个空间里属于他的痕迹太强烈了,那种绝对的掌控感和秩序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闯入者”。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却依旧挺拔,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立体,也更加冷漠。她想起新闻里那个被众人簇拥、眼神锐利的他。
“看什么?”他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旼炡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热:“……没什么。”
李智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他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不用在意新闻里写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那些,和你没关系。”
旼炡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知道她看到了?他在……解释?或者说,在划定界限?
那一刻,她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他的意思,那些宏大的叙事、家族的博弈,确实与她这个小小的练习生无关。但这句话本身,又像是一种无形的认可——他意识到了她的关注,并且,愿意对此给出回应,哪怕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垂下了眼眸。心底那份因新闻照片而产生的距离感,似乎被这句看似冷淡的话,奇异地抚平了一些。至少,在这个空间里,此刻,她面对的不是新闻里的“李室长”,而是会给她准备饭菜、会对她说“不用在意”的李智宇。
吃完饭,尹室长准时出现,准备送她回去。
离开前,李智宇站在玄关,看着她穿上外套,忽然从旁边的衣帽间里拿出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递给她。
“外面冷。”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围巾质感极好,触手柔软温暖,没有任何logo,只有边缘有一个不起眼的、设计冷峻的雪花形状暗纹。
旼炡接过围巾,指尖感受到那细腻的羊毛触感,一股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谢谢。”
她将围巾仔细地围好,柔软的羊毛贴着她微凉的脸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雪松气息。
坐在回宿舍的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边缘那个雪花暗纹。
新闻里的他是真实的,汉江边的他是真实的,“云岘”泡茶的他、公寓里给她准备饭菜的他,也是真实的。这些不同的侧面,共同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庞大的李智宇。
而她,金旼炡,似乎正在被他允许,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窥见冰山之下,那不为外人所知的、细微的暖流。
这条“平行线”,正在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试图靠近那遥不可及的“冰山”。她知道前路漫漫,鸿沟难越,但此刻,围巾带来的暖意,和他那句“和你没关系”背后隐含的微妙在意,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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