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孩子越大越不服管，从前李文彬以为只有儿子是这样，没想到女儿更不让他省心——尤其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跟他的下属谈恋爱的时候，他简直要犯高血压。“爸爸，”李家妍的眼泪拢在眼眶里，轻轻嗫动嘴唇，“我是真心喜欢他。 ”虽然不属意女儿找个警察男友，但在李家妍面前李文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许了；至于在石米高面前，李家妍不必知道细节。
反应更大的是李家俊。那天他去学校接李家妍回家。她上车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有不对劲。李家妍叽叽喳喳了一路，刚到家又跑去洗澡。李家俊在厨房烧晚饭，李家妍裹好浴巾，也裹好香气馥郁的身体乳，踩出一连串的水脚印。李家妍打开冰箱，喝了一口巴黎水，皱着眉把它放回原处。“给你买了果汁。”李家俊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能烧好晚饭？我肚子饿。”“你先去吹头发，吹完头发饭就烧好了。”“我胳膊酸，举不起吹风机。”李家俊关了炉灶，插好吹风机的电源。“我自己擦精油，你快去做饭。”“用完即弃，”李家俊捏了一把李家妍的脸颊，“连句谢谢都没有。”“还没用完，”李家妍小尾巴似的跟在李家俊身后，“我有事跟你说。”“你讲。”“明年我进剧团，不想住宿舍。”“那就回家住，你大学不也是走读。”“哦。”家妍闷闷地应了一声。“你想搬出去住？”“你帮我跟爸爸提，怎么样？”“不怎么样。”家俊看着自己的小妹，终于知道她哪里不对劲，“你谈恋爱了。”
李家妍第一次见家里的戒尺时，那把戒尺就是在李家俊手里。李家妍自小清楚她是个漂亮的孩子，而漂亮的孩子总是有许多坏脾气的。“去那里趴好。”李家妍没见过李家俊发那么大的火，她乖乖照做。李家妍不知道戒尺疼不疼，因为李家俊没舍得，他用手掌打了她两下，绝不可能超过三下。
那次她把电视遥控器摔坏了，李家妍想，显然谈恋爱比摔东西的情节严重。
半夜李家俊还是去李家妍的房间里哄她了。他低三下四地道歉，问她痛不痛，她用被子蒙住头拒绝理他——李家妍单方面的同李家俊冷战了许多天。几天后她莫名其妙地同他和好。
李家妍将鼻子凑到李家俊的肩头，仔仔细细地嗅了一番。李家俊偏头看她。察觉到李家俊的目光，李家妍也看他，半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依过去。
“干什么？”李家俊顺势搂住她的腰。
“你身上有股雨味。”李家妍答地老实，“我讨厌雨味。”
“小坏蛋，倒打一耙。”李家俊蜷起食指和中指，捏住她的鼻子，“不想刚刚谁给你撑伞。”
李家妍作势咬他，他都不松手。
“阿俊，不要逗你妹妹。”李文彬从菜单上分出一个眼神。
“听到没。”李家妍狐假虎威地挑眉。
“是了，家中你最大，哪个敢开罪你。”李家俊松开捏住她鼻子的手。
他搂着她的手收紧了。
“你知道就好。”李家妍压低声音同李家俊嚼耳朵，“你去换下座位。”
“和谁换？”李家俊的声音刚好够桌上的四人听清楚。
“要死呀你。”李家妍在李家俊的腰间拧了一下，“和爸爸换，我要看菜单。”
“Michael，”李文彬将菜单递给石米高，“你和阿俊换座位吧。”
“谢谢爸爸！”
“谢谢……伯父。”
李家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餐桌下偷偷牵手，甚至，他的手可能放在她的大腿上。
“……牛排要五分熟……我们订了蛋糕。”李家妍合上菜单。
“麻烦拿条毯子过来。”李家俊对服务员说，“冷气开得太足，我的小妹穿着短裙。”
李家妍睨了李家俊一眼。
石米高帮李家妍盖好毯子，又帮她切牛排。
李文彬一直对李家妍的饮食习惯颇有微词，他不是说李家妍吃的是猫食，就是说她不吃人饭。零星星的谷物和几片生菜叶子就够打发她的一餐——她一天也只吃一餐。近来李家妍又神经兮兮地研究起清水断食，每个月断食的那三天她干脆躲着李文彬。
李家妍也躲李家俊，他不唠叨她，他在她面前吃杯面。
“爸爸，”李家妍问李文彬，“我晚上可不可以和Michael出去看电影？”
“去哪里看？”
“中环。”
李文彬瞥了石米高一眼，“买好票了？”
“买……”
“我问Michael。”
“买好了，伯父。”
“十点前回家。”
“放心吧，爸爸。”李家妍给李文彬切了好大一块蛋糕，“我几时在外面过夜？”
“你多吃一点，瘦成这个样子。”李文彬站起身，“阿俊，你帮妹妹切蛋糕，我找Michael出去说几句话。”
李家俊回到最初的位置。
“我都可以陪你看电影。”
“不稀罕你陪。”李家妍吃了一口蛋糕，“爸爸真是的，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奶油，”李家俊扶住李家妍的下巴，“蹭到脸上了。”
李家妍喜欢吃甜食，有家泡芙店李家俊每周排队去买。她吃得大口，奶油总携着酥壳屑黏在她的腮边。李家俊知道李家妍是吃不完最后一口的，她把泡芙叼在嘴里，等着他来衔。曾几何时他是她的鸟妈妈，没想到有一天他在她面前嗷嗷待哺。这是节俭的美德，李家俊吃尽最后一口泡芙，吃尽奶油，吃尽扑簌簌掉落的碎屑。
“哥哥。”李家妍叫停他，“我们在餐厅呢。”
李家俊用指腹抹去李家妍脸上的奶油。多了一个步骤而已，他想着，把手指上的奶油含进口中。
他见她的脸因他的动作红了一片。
他听她的心跳得厉害，他的心因她的心坍塌沦陷。
“再吃一点。”李家俊拿起李家妍放下的餐叉。
“我吃饱了。”
“买了哪排的座位？”
“好哇。”李家妍回过神来，“你们串通好了，一个审他一个审我。”
“我是你哥。”李家俊拿过她的背包，“票在你这里，是吧？”
“李家俊！”
“你喊我什么？”
李家妍抿着嘴不讲话。李家俊看了眼电影票，然后塞进自己的口袋。
“我给你钱，买中间的票。”
“这个时间哪里还有票。”
“没有票就跟我回家。”
“没有票我们就去开钟点房。”
“你说什么？”李家俊掐住她的脸，“你今天很不听话。”
“把票还我。”
“你哪里都别想去了，跟我回家。”
“爸！”李家妍看到李文彬拍着石米高的背走回来，“哥他欺负我！”
“爸爸。”李家妍向李文彬撒起娇，“哥抢我的电影票。”
“阿俊。”
看着李家俊把票还给李家妍，李文彬再次嘱咐石米高：“看完电影立刻送阿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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