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one.
车祸。
膝盖很痛，鲜血淋漓。
李家妍因祸得福，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有没有事？”
来不及细想话语内容，李家妍抓住来人的衣领，只喊一声：“哥哥。”
抬头时李家妍对上的却是李家俊错愕的脸。
他不认识她。
绝不可能！
他不认识她。
没有道理！
太多苦楚，李家妍又喊一声：“哥哥。”
“小姐，你认错人。”
还有多少难过？她再听到这种话。每次她都承受不了，偏偏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去承受。为什么欺负她？若还有谁从头至尾没有做错，那是她。
泪水决堤。
李家俊为此心软，“你伤好重，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如哄一个小朋友。
李家妍讲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没事了。”李家俊将李家妍打横抱起，“你有什么家人或朋友可以联系？”
“不要玩我了。”李家妍打颤不停。因为痛，但讲不清是哪里的痛。
见李家妍哭得凄惨，李家俊不多问了，先带她去医院。
“我总是坐副驾驶的。”还没接受李家俊不认识她的事实，李家妍不满他将她安置在后排座椅上的举动，“为什么不给我坐？”
“你在后排，不容易撞到膝盖。”李家俊试图让李家妍躺下，叹服自己的耐心的同时也惊讶起他会在休假期间去管一个陌生人的闲事，“我不想你多受伤。”
李家妍握住李家俊的手不肯松。
“或者我叫白车。”
急忙松开，李家妍的视线黏在李家俊身上，看他坐上驾驶位。
是哥哥没有错，声音，气味——常年不变的男士沐浴露味，她不喜欢，她喜欢泡泡糖和棉花糖——样貌，眼睛、鼻子、嘴巴，从前都是她的，那时他大方一点，于是她配合贪心。
“李家俊。”李家妍试探性地喊了李家俊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李家俊皱眉，从后视镜里打量李家妍。
“怎么可能不知道。”李家妍露出欣喜的笑容，“不许逗我了。”
“我没逗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李家妍见状，同李家俊斗气，“我哥哥李家俊，警校银鸡绳毕业，是机动部队警员。我爸爸李文彬，军装出身，现在是警务处副处长。”
一个急刹车让李家妍险些磕到头，“你做什么？”
李家俊转身看着李家妍，“你叫什么名字？”
“李家妍。”
“哪几个字？”
“同你一样啊。”李家妍伤心加恼火，“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这么对我？我还没有怪你。”
受不了李家妍的语气，李家俊不自觉地心虚起来，又听见她说：“膝盖好痛。”
“很快到医院。”
巨大的落差。李家妍这才仔细观察起李家俊。他是他，没有错，她百分百确定。李家妍伸手想去捏捏李家俊的脸颊，以此检验他是不是机器人，但被李家俊躲开了。
“哥哥。”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
“那你把我哥哥还给我。”
“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不管你。”
他是他，但他不是他。李家妍不讲话了，躲在座椅里哭。
是在同她开玩笑吗？她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李家俊想从储物箱里拿几块糖果来止李家妍的眼泪，翻找半天，他才记起他从不在储物箱里放糖果。
谁会在储物箱里放糖果？杏仁糖、薄荷糖、水果软糖。怎么没有棒棒糖？太危险。至于糖莲子糖椰子，不在车里吃，容易化，容易脏。
莫名想到这些，李家俊再从后视镜里看李家妍。
“给你。”李家俊递去纸巾。
李家妍赌气地接了。
“擦眼泪的，不要去碰伤口，当心感染。”李家俊嘱咐说。
“那么痛，谁要去碰。”
医生给李家妍清理伤口时李家俊打了几通电话。
“今早会展中心附近发生一宗交通意外，司机肇事逃逸。抓到他后告诉我，谢了。”
“我想查一个人，李家妍。我传你照片。”
“我想做一份DNA检测，最快多久能出报告？知道了，我晚点把样本送去。”
“病人家属。”医生喊停李家俊，让他带李家妍去拍X光片，“可能伤到骨头了。”
李家俊照做，再帮李家妍办住院手续。
“你去那里？”李家妍看出李家俊要留她一个人在医院。
“回家。”
“你还会回来吗？”
“这里有人照顾你。”
“不要走！”李家妍死死拽住李家俊的衣袖。
李家俊倍感诧异。
“上次你送我来医院，你走了，然后你被抓了。”
“谁抓我？”
“刘杰辉。”
李家俊重复这个名字，神情复杂。
“你还会回来吗？”李家妍又问一遍。
“我帮你付了医药费、住院费，还有定金，现在我是你的债主。”李家俊含糊其词，“好好休息。”
“我明天就还你。”身无分文，李家妍想这套说词大概可以用三天。
“好。”李家俊让步，“我明天来。”
“拉勾。”
“拉勾。”
“我等你。”
李家俊带走这句话和李家妍的头发。回家已经很晚了，李文彬在沙发上看书。
“爸。”李家俊放下东西，去冰箱里拿巴黎水。
家里太冷清，绿植是假的——方便养护，像样板间。所有东西井井有条，职业习惯。生命中似乎真的少了一个人，热闹的，放肆的，绚丽的，五颜六色。她再把家填充完整，她再来感染他，让他因她的开心而开心，让他因她的快乐而快乐。
让他因她的难过而难过。
“爸。”李家俊忍不住问了，“我有没有一个妹妹？”
长久的沉默，等同于死寂。
“阿俊。”李文彬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那女儿呢？李家俊没敢再问。
“怎么讲这个？”李文彬想到他很久没关心过李家俊了。
“我今天遇到一个女孩子，假如我有一个妹妹，应该是她那个样子。”李家俊还是问了一句：“爸，假如我有一个妹妹，你会取什么名字给她？”
“和你的名字差不多吧。”
“家妍？”
李文彬笑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李家俊转身上楼，恍惚间他听到李文彬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李家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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