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几天想去见见芙芙，”沈凌云闷闷不乐地说，“自从上次吵架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理我了。我不想和她一直吵下去，但她不是柳柳姐那种性格的人，她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柔和懂事，但闹起来却又端着架子，半点都不肯退步。”
“嗯，”沈遥岑应了一声，又接着问，“那你打算做什么？服个软道个歉，再送点儿礼物——”他大概猜到了一点，“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沈凌云往被子里缩了缩，沈遥岑几乎都要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嗯，”他的声音在被子里显得有些闷闷的，沈遥岑听得出他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其实哥，我还蛮羡慕你的，当初的李清月也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最后实在是做了点儿对不起你的事情之外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完美女友了……要是像柳柳姐也挺好的，她有什么话都直接说，不会憋在心里让人猜，毕竟你知道的，女孩儿的心思都挺难猜的……”
“……”沈遥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并不想回忆那些不算美好的前尘往事，他想和沈凌云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提也就差不多是在已经结痂了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徒有形式而无实质伤害。
他知道沈凌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情窦初开就尝到感情的苦涩而羡慕他人到了某些不应该的地方，而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些轶事实在是太过令人印象深刻，才令人如此难以忘怀。
他把被子拉下来了一点，让沈凌云露出那双低垂着的、像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委屈巴巴的眼睛，他看着他的弟弟独自沉湎于夜晚的悲伤中，用自己并不丰厚的感情知识去建议：“有些事情，总是要见面说个清楚才好的。这样——”他放慢了语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诚恳而柔和，“我帮你们订个市中心的餐厅，你们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有什么话都说清楚——我是说，是想继续走下去还是分手这件事。你们分离了大半年，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两个人的承诺和感情都磨损变质……”
沈凌云终于抬起眼来看着他，他紧抿着唇，憋了许久，才从嘴里憋出一句颤抖且不确定的“好”来。
沈遥岑深吸一口气，伸手拍拍弟弟的背脊——这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身躯了，只是心智还囿于一个半大不大的牢笼里，他想了想，忽然想到许久以前，大概是在他向家里人表明自己不会放弃爱好和李清月的决心后、在他的父亲拿起凳子硬生生地砸断他的腿时、在他即将被送上前往阿拉斯加的飞机前，他的母亲握着他的手，泫然欲泣地说：“小山……不要恨你父亲……也不要怪他……他其实是为了你好……”他并不认可最后一句话。
但是他的母亲又哽咽着说了另一句话：等你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现如今，他也抚着弟弟的背脊，对他说出这句相同的话。
“你们总是这么说……”沈凌云闭上眼，声音轻飘飘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什么？”沈遥岑下意识地问。
沈凌云仿佛很疲惫，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了般：“父亲、母亲……还有哥，你们总是这么说。”他慢吞吞地说，“我不懂，你们也疲于解释，总是期待着我自己去发现，却从不顾及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沈遥岑忽而一惊，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个沉寂许久的恶魔，而这个恶魔会出现在每一个无人的晚上，偷偷地蚕食着他本就肮脏污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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