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外头传来两声表示礼貌的敲门声,沈遥岑从睡梦中醒转,紧接着,身着白色衣服的护士拧开门锁,拿着病历单从门外走进来,“沈……遥岑先生?”
她带着些犹疑地看向面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在看到他苍白而熟悉的面容后,护士轻笑一声。
“这么巧,”她开口道,“您还真是多灾多难的。现在身体感觉好点儿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护士小姐放下手中的病历单,走上前去查看沈遥岑的身体状况。眼看吊瓶里的液体已经快输完了,她便给人换了一瓶新的。
沈遥岑眨了眨干涩的眼,过分干燥的嘴唇和喉咙让他的发声过程显得尤为艰难。贴心的护士小姐用棉签给他的嘴唇上涂了点儿生理盐水,等稍稍回过神来,沈遥岑便认出了眼前这位熟悉的女士。
确实,很巧。
“还好,”他开口回答护士询问的问题,许久不发声的嗓子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粗哑难耐,“送我来的人呢?”
“啊,”护士小姐停下手中的动作,稍微回想了一下,许久才从脑海里挖掘出来一个模糊的身影,“您是说——刘小姐?”
沈遥岑疲惫地点了点头。
“她很早就离开了,大概就在昨天,”护士小姐回答道,“我看她也挺累的,也许是回家休息了吧?”
沈遥岑应了一声,算作回答了。
“不过,昨天倒是有另一位女士很晚的时候还过来看望了您,”护士小姐又说,“那位女士在您的病床边呆了很久,是快凌晨的时候才回去的,我来值班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她。”护士小姐观察了一下沈遥岑的神色,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化多少,虽然知道冒昧询问他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可按捺不住的好奇心仍旧驱使着她问出口,“冒昧问一句……请问您和那两位女士的关系是……?”
“我们没什么关系。”沈遥岑很快地回答,干涩的喉咙也因发声而变得痛痒无比,他咳嗽了几声,因此牵连到了腹部的伤口,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扭曲起来。
护士小姐连忙赔笑:“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您现在还是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会过来的。”
她匆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门不久,就有一个身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到了病房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女人犹疑着,迟迟不推门进去,直到她已经行至走廊尽头,女人才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推开了门。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来人正是李清月。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沈遥岑像是早有预料那样,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太大的反应。
李清月抿着唇,在病房旁边找了张凳子坐下了。
“遥岑,”她开口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沈遥岑稍稍坐起来,回答道,随机他又问,“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说过……”
“我当然知道你说过,”李清月打断了他的话,但语气比之前要显得平静不少,像是已经坦然自若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似的,“但你说过归你说过。我还是不甘心——我不敢相信,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你居然说断就能断。”她抬起头,带着些许闪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沈遥岑,像是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不会罢休那样。
“不然呢?”沈遥岑看着她,有些自嘲地笑,“你未免太过自大,”这是他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重,“你让我凭什么再次相信……一个在多年前就背叛我的人?”
李清月哽了一下,眼中泪花更甚,但到底只是在眼眶里打了几圈,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我没办法跟你走……”李清月说,“我不像你。你是男人,你也有实力,就算你是身无分文的离开,你的背后也有你的家族为你做担保,你的父母兄弟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但我除了你,还有我病重的母亲,如果我选择跟你走了,她就活不下去。”她吸了一下鼻子,颤抖着声音问,“你当时能够带我走,难道能带我的母亲一起走吗?就算走了,你能确定我们能在异国他乡有更好的生活吗?现如今你已经在美国过了那么多年,过得到底好不好我想你不会不了解。”
沈遥岑无法否认,李清月所说的的确确是事实。
就算李清月真的来了,在家中一手遮天的沈父的观察下,他难道还真能跟李清月一起私奔坐上去往国外的飞机吗?
恐怕到时候的下场远比他现在所经历的要残酷千百倍。
他并非不能够理解李清月的选择,而自己也早已从那个青涩单纯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他只是笑:“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又要重新来找我?是因为你看中了现在的我能够再次给你想要的东西吗?——换句话说,徐意明不也一样可以给你?”
或许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的原因,还是觉得当初的自己太傻逼,又觉得李清月太无情,几天前还跟他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几天后就能毫不留情投入他人怀抱,就算说她还是爱着他的、跟徐意明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他的钱、只是迫不得已,又有几人能毫不芥蒂呢?
李清月却说:“我从来没有跟他在一起过,我一直喜欢的也都是你,所以才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沈遥岑沉默不言。
“但经历这么多事情,我也知道再让你接纳我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今天来,也只是和你做个道别。”李清月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连衣裙上的褶皱,她背对着窗外的阳光,暖色的光晕照射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沈遥岑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回到了自己单纯而美好的高中时代。
“遥岑。”眼前的李清月仿佛与数年前同样青涩的她重合,“以后再也不见了——我无法回到当初,也明白了现在的你无法给我想要的。所以,就这样吧。”
沈遥岑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他从小到大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下,而现在的他也是如此,他还很弱小,没办法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而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所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就是抛下父亲所给他的一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独自搭乘一辆公交车去往那个机场……
他也没有勇气再面对李清月,再选择开始一段失败的恋情。
她微笑了一下,话语中有些落寞,但更多的却是面向未来的坚定。经历过一场场风波和伤痛之后,她也才终于明白了放手,或许会是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更好的选择。
沈遥岑无声地笑了一下,说:“真是令我惊讶……居然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些话。”
“而且之前对刘小姐说的那些话……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能够转告她,”李清月轻声说道,“她是个不错的人,是我对她的误解太深了。”
“……我会的。”沈遥岑答道。
李清月点点头,从一旁拎起了自己的包,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了病房。
-
时间回到昨天。
李清月经过检查后,没受什么大伤,甚至身上连个破皮都少见,但是她一向是稳定生活惯了的女子,乍一遇到这种事儿脸色看上去比刘卿柳和沈遥岑要难看得多。
她旁边的护士倒是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开导她,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感觉没事儿了。
刘卿柳从病房里走出来时李清月恰好抬起头看到了她,她抿了抿唇,在犹豫几秒之后还是选择离开座位站起来追上了她。
“那个……!”李清月拦在刘卿柳的面前,有些支支吾吾的。
刘卿柳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李清月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因惊吓而过于苍白的脸竟然浮现出些许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对刘卿柳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的话,恐怕我就死了!”
“……”刘卿柳没说话。
气氛一时压抑,让李清月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刘卿柳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声音,目光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李清月,看着她脏兮兮的衣裳和尴尬的面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我接受你的感谢。”
李清月头都不敢抬,她知道刘卿柳不可能对她和沈遥岑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因如此,她更感觉自己在帮助过她的刘卿柳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别那么紧张,我跟你也没什么怨恨,不是么?”刘卿柳轻松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帮你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顺手而已,你倒也不必如此感恩戴德的。比起这个……”
她垂眼扫视了一圈李清月。
“先去休息吧,”她说,“等睡醒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李清月的肩膀抖了一下,她的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刘卿柳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纸巾递给她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清月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接过了纸巾,慢吞吞地拆开包装,擦拭着自己不断滑落脸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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