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在她学生时期，一旦校园里出现猫猫狗狗，基本都会受到门卫的暴力驱逐——她记得，有一天午后，门卫在校园里追着一只闯进来的野猫。门卫一路追，一路举起钢铲去扎，去砸，那只野猫四处逃窜，不论怎么样都无法逃离。
到最后，董奚珂隔着人群，只能见到野猫耷拉下半边身子被门卫铲走的模样。
那只野猫半睁着眼，似乎蒙上一层灰白，裂开满是血污的嘴，舌头完全吐出来，头颅似乎凹陷大半。
那一度使得她夜半时分惊醒，那时正处于高三紧张备考时期的她，难以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心绪阵阵难平，喉间始终哽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所以，在校园里面的猫猫狗狗如果不能被很好地抓住，通常会被暴力驱逐。尤其是猫这种生物，受了惊就会四处逃窜，能成功抓捕的概率相对较小。
白猫在笼子里奄奄一息，听到周围的嬉笑声以及女生的哭泣声，又缓慢睁开了眼，发出声音。
“这破猫，命真硬。”说着，便有人拿着棍子穿进铁笼内，毫无章法地戳着白猫的身躯。
本就奄奄一息的白猫此刻受了惊吓，登时便尖叫起来挣扎，但笼子太狭小，它无处可躲，伸出的爪子露出的牙齿对木棍毫无作用，它凄厉的叫声让女生顿时哭喊起来——
“不要！不要这样！住手！你们住手！”
她直接爬到始作俑者的脚下，哭着哀求：“我没有养它，它就是一只野猫，你们……放了它吧，不要折磨它了，它会死的……”
“它真的会死的……它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要欺负我的话，就欺负我好了，放过它吧……”
女生泣不成声，有些语无伦次。她此前被欺负，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此后再也没有在这些人面前掉过眼泪；她这时候哭得狼狈，倒是让那些人挑了挑眉，终于让那群人感到了一丝兴味。
董奚珂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事情发生下去。
为了猫能够被那些学生放过，女生哭着哀求说了很多话，直到她说任由那些学生差遣她的时候，那些学生才停手。
“任由我们差遣？你是要给我们当牛做马吗？就为了一条破猫？”那些学生嘻嘻地笑。
女生哭红着眼，连连点头。
“这样吧，”当中的一个学生道，“只要你表现得好，我们就放走它，也不会告诉老师，怎么样？”
女生不停地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她的泪水在地上积成一片小洼，很快被一只脚踩住。
那几个学生拎着关着猫的铁笼子走了，女生只能看着猫被带走，但凡上前，就会被推搡开。
最后一次推搡时她没能站稳，被推倒在地，擦破了手臂，血珠顿涌。
而董奚珂站在了女生的身旁，女生在原地愣怔着，许久许久，一动不动，只有眼泪还在流。
董奚珂缓缓地蹲下，她面向女生，看了好一会后，抬起手擦向她的眼泪——但依旧扑空，她没法碰到女生，女生也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董奚珂看向那几个学生离去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
从那之后，女生除了被那些学生欺凌，还要被随意地差遣，叫去跑腿。
为了折磨女生，那些学生能够让女生顶着大艳阳跑去小卖部来来回回地买东西，东西又多又杂，女生必须要列一个清单才能记住那些学生要买的是什么东西，还要抱着来来回回地跑。
就这样默默地被那些人差遣了将近一周时间，没有听到那些人再多的要求，也没有收到那些人的责骂，以为自己即将满足那些人了，猫能够被放出来了的女生眼底燃起一丝光亮。
她依旧提着很多瓶饮料上楼，教室在六楼，从小卖部跑回来的她此刻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上楼梯。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在楼梯拐弯处的她下意识地转头，却透过走廊见有什么东西从楼上坠下，猛然砸下楼去！
又是一阵喧嚣，女生缓慢到机械地眨了眨眼睛，汗水从她的额发留下，滴入眼睛，刺痛了一下瞳孔。
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她感到头脑有些迟钝，心间突然翻涌起一股莫大的恐慌。
走廊处已经挤了不少学生，大家吵吵嚷嚷，喧嚣不断。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到前面去，对于周围人的不满声与骂声充耳不闻。她低下头去，看见了楼下的情形。
是一只猫，脏污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毛色，鲜血在它身下蔓延大片，有人匆匆而来，收拾猫的尸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生的尖叫划破所有的吵嚷与喧嚣，吓住了所有的人！
猫自杀了。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董奚珂也不敢置信。
那群学生将关在笼子里的猫放了出来，本来是想玩弄，但没想到，原本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猫，竟然突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气，像是回光返照，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到外面去，便是纵身一跃。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目不暇接，董奚珂也只来得及伸出手去——而就是这一次，她竟然触碰到了猫。
这种久违的温热与柔软感，让董奚珂不由得愣神片刻。但她没能抓住猫，只来得及碰到猫的皮毛，那只猫便直直地往下坠去。
与此同时，她在上层听到了女生的尖叫声，猛然间，脑海电光火石，她急忙跑下楼去！
既然她能够碰到猫了，那么，是不是她也能够碰到女生了？
想着，董奚珂的脚步更快了。
但她注定再次迟一步，还未来得及跑到楼梯处，她便感到一阵心悸，又是一阵喧嚣哗然，随即是重物重重坠地的闷响声——
学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董奚珂瞳孔猛然一缩。
这种声音，比先前猫跳下楼时的声响还要沉。
女生自杀了。
董奚珂到栏杆旁，往下看便是女生倒在血泊之中，身躯扭曲的模样。
明明她们相隔有好几层楼，但董奚珂将这一切看得何其清晰。
她甚至能看见女生抽搐的四肢，不断冒着血泡的鼻子，大片大片的血液从她唇边溢出来，而她睁圆了双眼，死死地往上面看着。
她看着的是董奚珂所在的楼层，看着的，是那几个始作俑者。
已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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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她的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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