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萍,麻烦帮我叫一下韩芷。”
“嗷,好。”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令般,周萍萍马上跑进了教室。周萍萍是徐以洛初一时的同班同学,初中生必备的青春痘在她脸上格外放肆,再加上她肉乎乎的身材,导致她总能成为别人闲时的谈资。
看来分班后周萍萍的处境更差了些,徐以洛虽忘了这些男生的名字,但依稀记得他们不是什么善茬,多是托关系塞进来的。
“你们看她,想要生气的样子太好笑了!”
“那是,毕竟是‘班花’嘛。”
“你拿篮球砸她,就不怕她爱上你啊?”
“完了,不会吧……”
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看来是丝毫不顾忌别人听到。徐以洛侧目看去,只觉得他们的笑容特别刺眼。
“看什么呢?不是来找我的吗?”韩芷边喝着椰子水边走出来,徐以洛一眼就看出那是她最爱喝的牌子,价格不低,但大小姐从不在意。
“看几只脑干缺失的猴子。”徐以洛淡淡答道。
“啊?哪有猴子,从后山上跑出来的?”韩芷显然吓了一跳。
“不知道啊,不过他们蹦跶两下估计就没劲了。”徐以洛直直盯着她手中的饮料,目标十分明确,“你这饮料还有吗?我也想喝。”
“有啊,不过在家,明天我给你带?”韩芷呆呆说着:“我这瓶没剩多少了,但要是你想要的话……”
“行了,我能等。只不过想确认下,这是不是阿姨买的。”徐以洛摇手作罢。
“那当然了,我家冰箱供给都没断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用得着喝外来的吗?”韩芷像是赌气般,喝完了瓶中最后一口椰子水,再将空瓶塞到徐以洛手里。
徐以洛哂笑,韩大小姐疯起来的那几年,可是天天等着别人投喂呢,不是他送的还不下嘴。
看来现在两人还没成事,徐以洛缓了口气,然后直奔主题:“我今天找你有其他事。程千里,你还记得吗?”
韩芷抬起左手握拳,食指敲了敲鼻子,想了想这个名字,然后才终于在她的大脑库存中翻阅出来:“你说我们那个小学同学?他不是去二中了吗?”
徐以洛才想起,他这时候还没转学过来,那她成功的几率更高了,便用力拉下韩芷的左手道:“没错!你给我离他远点。”
韩芷嗅到八卦的气味,眼前一亮:“啊,他找你了?怎么回事,不会在追你吧。”
徐以洛郑重其事地说道:“滚一边去,我听说他最近缺钱得很,跟好几个人借钱不还,所以你千万不能搭理他。”
对付一个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初中生,徐以洛还是游刃有余。韩芷当然被唬住了,在预备铃响起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搭理他的,徐以洛这才放心下来。
虽然前期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但徐以洛仍然不能大意。总之,接下来的日子,她一定会好好盯着韩芷的!
————
说来也怪,接下来的日子里,徐以洛居然很快就适应了初中生的生活,更是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可因为赖床,她总是时间不够,硬塞几口早餐后就飞奔出门,边跑边喊道:“别忘了早点买房啊!越大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徐爸不由得嘲讽:“多操心你自己吧!这都几点了。”
除了每天怂恿爸妈早点买房,她和其他初中生也没太大分别。她总是卡在迟到边缘抵达教室,和李诚打个照面后灰溜溜地走进去。
徐以洛仍然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回来,一向求知欲强的她为此苦恼许久,仍在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蛛丝马迹没找到一点,徐以洛倒是成功记住了大半同学的名字,以及追赶上了各个科目的学习进度,每天都过得足够充实。
所幸初中知识不算太难,且因为刚开学不久,徐以洛也没有错过太多,花点心思就足够应付了。
离月考越来越近,听黄晶晶说考试座位表已经粘贴到了公告栏,徐以洛却忙着刷题,还没来得及去看。
多到像不要钱的数学卷子,一张一张从课代表手中发下来。
“还是照旧哈,40分钟时间。大家先做卷(一),自己做自己的。”
李诚像是简单来走个过场,只说了这么两句,就坐在讲台上鼓捣他新买的保温杯,也不管大家的哀嚎声。
一堂课用于测试,一堂课用于评讲,是他惯用的教学方式,而大家也早就习以为常。
做题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下课铃刚响,李诚就站起来,以闹哄哄的教室嘈杂声作为背景音,在黑板上开始作图。
教了几十年书的人,手感强到可以不用圆规,只需点出圆心,就能画出一个正圆。
再加上半径和辅助线,一气呵成。
接连画了三个图形,都是刚刚卷子上的题目,也恰好到了上课时间。
少男少女们停止了对篮球、八卦、手机和《知音漫客》的讨论,无奈地回到座位上拿起卷子,准备接受对与错的审判。
徐以洛也终于从十分钟的睡梦中转醒。
早上的课总是难熬,即便是一节课都在用脑做题,她也还是困。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爱学习、足够努力的,大家印象中的好学生。
徐以洛主要依靠好使的脑子,并不对等地享受到了好学生的待遇。她只享受那对答案时的快感,譬如现在。
李诚从一大沓纸中抽出一张,清了清嗓子说道:“先来对一下答案啊,简单的话就直接过了。选择题:ABDAD……”
“对”“没错!”“什么?!”……
好事的男生,总会在这时附和着数学老师的声音,刷刷他们那稚嫩无聊的存在感。偏偏他们成绩挺好,所以李诚也并不责怪他们吵闹,或许还庆幸有这么捧场的听众。
徐以洛在他们的背景声里,手不停地打着红勾,已成了惯式,像一个无情清点战利品的战士。
“好,现在到填空题,第一题……”
“9√2!”三四个男生一起抢答,语气中满是自信。
徐以洛却皱了下眉头,快速在草稿本上又演算了一遍后,确信自己得出了不一样的答案,便转回头问后桌的张业杰:“不是9√3吗?”
小个子张业杰是李诚的得意门生,徐以洛总算重新记住了他的名字,只见他直直点头:“对对,我也是9√3!”
找到战友后,徐以洛马上看向老师,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然后正式下宣判:“看来这道题有必要讲讲啊,正确答案是9√3,我们看一下题设……”
在一大片此起彼伏的苦叫声和书写声中,徐以洛禁不住笑出声,像摘到了松果的小松鼠。哪怕重来一遭,她的好胜心也不输半点。
徐以洛不由得再转回头,说道:“看吧,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她话刚说完,却不期然朝右撞上一道目光。
沈时的位子偏,需要扭头才能看到黑板。而他为了省事,直接侧着身子坐,整个人靠在墙上。
早上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因他正在光影交接之处,徐以洛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模糊地感觉他似乎微扬着嘴角。
他正看着她,徐以洛马上下了结论。
曾经的徐以洛不会在意,毕竟他看黑板、看操场,都是这个方向,所以她并没有自作多情。
但现在的徐以洛,是见识过沈时喜欢她的模样的。那时他上课常常偷看她,和现在这副神情一模一样。
徐以洛是初三那年才发现沈时喜欢她的,哪怕他从未向她表白。她经常在回家路上和他“偶遇”,可他家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起初徐以洛还以为他是去市体育馆打球,但这频率也未免太高了些。当时好几次她想问,都没有问出口。
毕竟,答案的是与否,都未必是她想要的,但问出口后的尴尬却是明确可预见的。
她就这么带着怀疑一直到了初三毕业,拍毕业照那天。和大多数少男少女不一样,徐以洛对毕业照并没有什么期许,因为她从小就不上相。
大抵是因为难以做好表情管理,经常一不如意就挂脸,所以照片上她的表情总是严肃僵硬,更别提流水线生产的毕业照了。
拍毕业照时最耗时的项目是站位,真正拍照的时间往往就几秒。
毕竟大家都想和自己关系好的人近些,比如潘轻云就抢先选定了她,再离讨厌的人远些,况且摄影师还得按身高作出调整,一来二去的就花了不少功夫,何况每个班都如此。
轮到七班时已是正午,徐以洛被潘轻云挽着手走来走去,六月的太阳十分猛烈,她被晒得有些不耐烦,便低下头来尽可能地遮阴。
这一低头就发现,她身后人的影子十分有趣,脑袋上居然长着一对“翅膀”。想必是也被晒得不行,便用双手撑着脑袋遮阴,徐以洛不禁轻笑出声。
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每一次她被拉着换位置后,她身后的影子就会一起移动,重新在她身后落下一片阴影。忘了换了多少次位置后,她终于相信,后面的人就是在跟着她,从开始到结束。
徐以洛不敢回头,不敢直接验证心里的答案。却在毕业照洗好下发的那天,独自打开照片。
只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张严肃僵硬的脸,以及身后沈时那张略带微笑、不掩清隽的脸。他的头发应该是刚修剪过,比往日短了些,却更显凌厉。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笑模样,不管原本在做什么,但只要一开口便眼角含笑,看着却真诚不刻意,大家都没办法讨厌这样一个人。
可徐以洛觉得,他这样只略带微笑的样子,才更好看。一如无数次上课时他望向自己一般。
少年时的爱恋,最美好之处便是这般朦胧。
一旦被戳破之后就会有人不甘心,非得求一个后来,要一个结果。如同韩芷和程千里那样,不欢而散。
可世上很多故事,都是没有后来的。
没有后来的故事,才更能长久。
可是他现在不是应该喜欢蔡如吗?徐以洛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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