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初中也有晚自习,但不住校的学生们往往会在下午出校,吃点好的。
徐以洛走出学校大门时,一路上已经空荡了不少,毕竟刚刚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她打算回家吃饭,却见沈时竟也顺路般跟了过来。
想起他身上的伤,徐以洛忍不住提醒:“你最近还是先悠着点吧。”
沈时似是没作思考,便快速回道:“遵命。”
徐以洛继续往前走着,扭头却见沈时也未曾止步,显然他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她叹了口气,但也不打算再提。
路过一个小巷子时,沈时突然停下:“这有家串串特别好吃,你等等我哈。”
还没等徐以洛出声应下,他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叫都叫不住。
就他这样子,哪怕不打球也容易撞上,徐以洛心想。
徐以洛不愿成为路障,便往路边走去,靠着电线杆数地砖。
小时候爸妈都忙着工作,只放她自己待在家里,所以她有数不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她知道,她一向可以和自己玩得很好的。
“‘班花’,你今天临阵脱逃,不太仗义啊。”
徐以洛正数到第五十八块地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红发带”。
他正拉着周萍萍往另一个小巷子走去,还跟着好几个二班的男生。徐以洛回头看了眼沈时的方向,仍是不见他的身影,时间紧迫,她便只身悄悄向他们的方向走去。
“输球这件事,你得有责任吧?我们心情都好不起来了,那怎么复习后天的月考?”
“你们想怎么办?”周萍萍声如蚊蚋,徐以洛站在巷口,吃尽全力才勉强听到。
“后天考试你写快点,最后十来分钟给我传答案吧”,“红发带”双手交叉抱肘,腰背微弯,似是很大方地补充,“语文就不用了,太多字麻烦。”
周萍萍当即愣在原地,应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徐以洛难以辨别。
不知为何,徐以洛突然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却也一时想不起来。
巷子的另一端是死路,眼看着“红发带”要朝巷口走来,徐以洛猛地一惊回身,却看见沈时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身后。
来不及过多解释,徐以洛拉上他左臂立马就跑。索性这附近的路她足够熟悉,没等“红发带”走出巷口,他们就已经找好遮蔽的地方,只是沈时手上的串串汤已经从纸桶中撒了大半。
“你这么怕呢?那还敢用球砸人?”沈时看着没两步就喘得弯下腰的徐以洛,出言讥讽道,好一个不腰疼。
“一码归一码,别混在一起。”徐以洛忍不住推了一把他,纸桶里又撒出不少,这回的汤更是所剩无几了。
沈时低头看了眼,只觉再不吃就真不行了,便拿起一串豆干递给徐以洛:“那说说,你怎么想的?”
徐以洛不客气地接过,毕业之后担心代谢跟不上,她便崇尚减油控盐,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些小吃了。如今轻尝一口,倒是迎合了她本就嗜酸嗜辣的胃,她边吃边说道:“我想?我想不明白。”
徐以洛想不起那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但她确实忍不住担心起来。
“想不明白别想了,现在监考巡逻可紧了,她只要不蠢,就不会答应。”沈时看到旁边的长椅空了,随即坐下,好不从容。
是啊,周萍萍是能沉得住气的,怎么会冒这个风险呢?明明有这么多的解决方式。
徐以洛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嗯……”徐以洛又从纸桶里抽出几串爱吃的,一下子就吃完了,“挺好吃的,谢谢了。前面就到岔路了,我急着回家,先走一步。”
徐以洛回家需要左转,再过两个马路,另一个方向则通往市体育馆。
她越走越远,沈时却仍坐在原地,盯着岔路口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拿起一串往嘴里送。
“咳!咳咳!!”只一口他就受不住,赶紧从书包里翻找出矿泉水漱口。
——
徐以洛本应该静下心来的,也本以为可以静下心来的。
可她从晚饭到现在晚自习,一直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件事,像着了魔般。
原本空白的草稿纸上,也逐渐写满了周萍萍的名字,或大或小,或清晰或潦草,都显露了徐以洛现在难以平静的心情。
再想下去真的会疯掉的,徐以洛闭上眼选择摆烂。
没想到一闭眼,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很多画面,似是过去,又像是未来。
安静的教室中,许多学生在专心答卷,空气中似乎只听见签字笔的刷刷声。
周萍萍也不例外,她虽不是天赋异禀,但好在勤能补拙,成绩也经常出现在年级大榜的前列。这次考试,她同样十分专注。其他人空了不少的数学卷子,被她写得满满当当,甚至最后一道大题。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时,教室后方突然响起了令人不耐的“吧嗒”声,那是有人转笔落在课桌上的声音。一开始仍算正常,可是后面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催命般。
本应坐镇的老师,不知何故离开了教室,仅靠噪音制造者本人的社会道德来阻止他的行为,显然不太可行。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时,考场巡检的老师刚巧路过教室,听到转笔的声音后,直接不耐烦地喊道:“谁不好好考试的,都给我出去。”
与此同时,周萍萍似是被声音吓到,手抖得厉害,一个叠得十分紧凑的纸块也从她的手中掉出,落在课桌间的走道上。
恰巧也落在巡检老师的视线中央,徐以洛记得,他正是新上任的年级领导。
周萍萍就这么被老师带离了考场,一言不发地,没有任何争辩。第二天,学校公告栏上就粘贴了她被记大过的处分通知,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
人群里,有关于她的议论不绝于耳,有对她考试作弊的极度鄙夷,有对事情真相的微弱猜测,但更多的,是对她原先成绩的不信服。
在接下来的日子,周萍萍竟像丧尽全部力气般,一蹶不振。原本学习成绩不错的她,从此在年级大榜上直接倒数,直至中考也未能恢复。
初中毕业后,周萍萍只上了个职校,便从此渺无音信。
徐以洛想起来了,就在那个考场里,她当时正坐在周萍萍右边。
她是亲眼看到周萍萍被带走的,她记得周萍萍当时的眼神。
如同一滩枯水。
这是过去,可也同样是未来,如果没有人改变的话。
正是这一场考试,直接改变了周萍萍的命运。
周萍萍受胁迫,在纸上写出了答案,但却没想好给还是不给。
监考老师的偶然离场,成了他人递刀的良机;教室内那逐渐加快的“吧嗒”声,成了周萍萍的催命符;年级领导的一声喝令,却是正式给她下了宣判。
处罚的目的,不是分个是非对错,而是示警以预防犯错。
所以只要周萍萍守口如瓶,老师就不会花精力追究其他作弊的人,只要有一个人被惩罚,示警作用就已经足够了。
而对于周萍萍来说,她或许不敢将其他人的名字供出,可更为关键的是,她也认为自己作弊了。
她必须接受处罚,那么就没必要作无谓的争辩。
难道这一切真的会重演吗?徐以洛又陷入了无尽的逻辑推演中。
下课铃一响,她也顾不得任何,直接冲向一楼公告栏,借助微弱的路灯寻找着自己的考场座位。
先假设,再验证,然后才能得出结论,这是亘古不变的科学方法。
当看到座位图的那一瞬,徐以洛大脑一片空白,像木桩一样钉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她找到了她的名字,左边正是周萍萍。
而后面,正是孙皓,这个她不久前才知道的名字。
那么可以证明,就是后天的月考,那张被周萍萍写满答案的纸块,掉落到了地上。
徐以洛大喘一口气后,便马不停蹄地冲向二班教室。她想马上制止周萍萍,很想。
可刚赶到二班教室门口时,预备铃就骤然响起。
清脆洪亮的铃声,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也压下了她纷扰的思绪。
她要怎么和周萍萍说呢?说她作弊一定会被老师发现,说她之后会被记大过,说她矜贵的自尊心会压得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如果徐以洛说她是穿越过来的,想必周萍萍只会把她当个傻子。
在正式上课铃响起前,徐以洛回到了座位。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草率。
离场的监考老师、路过的巡检领导、被迫的作弊者、无罪的胁迫者,都是重要的角色,共同组成了这盘棋。
周萍萍虽然是以作弊被处分的,但背后的原因是她遭遇了他人胁迫、霸凌,却没有办法摆脱他们。
孙皓只是胁迫她的其中一个,就算没有他也还会有别人,根本拦都拦不住。所以只制止孙皓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目前周萍萍还不希望别人插手这件事。
只能从其他人身上破局了。
老师的行为难以改变,那么学生呢?
如果扔小纸条的人,不是周萍萍呢?
如果被发现作弊的,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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