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赴宴

临近年根,天气终于回暖了一些。

按照惯例,逐云山仙门净地,即使是在年节也不准鸣炮燃花。

不过在守岁那晚,林掌门会召集弟子们在逐云殿举行团圆宴会。宴会之后,各派弟子可以仿效山下习俗,通宵点灯夜话,也算是有了点过年的样子。

今年因刚准许热食,大家自然对宴席又多添了几分期待。

毕竟大过年的,就算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总该有几个像样的菜吧!

——因而人手不够,尉小年也被刘仁厚喊去帮忙。

“师叔晚上赴宴吗?”

除夕一大早,尉小年已经把谢轻雪的药炉准备上了。

“还是要去露个面的。”谢轻雪裹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

“穿这套行吗?”尉小年从柜子里替他取衣服出来。

“行,”谢轻雪看都没看,“没那些讲究,走个过场罢了。”

尉小年理好衣物,又千叮万嘱谢轻雪记得吃饭吃药,出门要穿披风保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就好像他没来之前谢轻雪不是一个人生活似的。

逐云派里这种活动不算多,人能到齐的时候则更是凤毛麟角。

今年因这场及时的大雪,把沈攀星一行留在了山上,今夜逐云殿共贺新年的弟子竟算得上是齐齐整整。

林掌门一高兴,命除值守轮班的弟子外,其他弟子皆可破例,在逐云殿共饮贺岁。

大家都很高兴,毕竟往日里依门规,是不得随意饮酒的。

尉小年忙忙碌碌,帮着一起张罗了吃食和布置,跟几个弟子去窖里搬了酒回到大厅,正看到谢轻雪踏着落日余晖进了逐云殿。

尉小年早上特意给谢轻雪挑的这套衣服,质感细腻颜色柔和,比他平时穿的淡蓝道袍更显淡雅而飘逸。微风起时,在斜阳中映出暖色,仿佛天边最后一抹即将被浸染的云。

有弟子迎上来问好,谢轻雪微微点头,由着人帮他把剪绒的披风脱了。

尉小年当即就不太高兴。

虽说殿里早就起了暖炉,但此刻宴会还没正式开席,大门敞着,凉风正一股一股地顺着门帘往里面吹。

尉小年三步并作两步就过去了。

谢轻雪正揣着手慢慢往前走,冷不防被他劈头挡住去路,吓了一跳。

“师叔不冷吗?”

谢轻雪一愣。

“师叔自己的身子,自己一点都不操心怎么行?”

尉小年的脸上挂着与时下场景格格不入的愠怒,令谢轻雪觉得有点新鲜。

“刚才还不觉得,”谢轻雪答言时故意缩了下脖子,“现在感觉有一点冷了。”

尉小年气鼓鼓地吸了口气,几步冲去负责门迎的弟子那边,把谢轻雪的披风又拽了回来。

谢轻雪不再逗他,笑着接过来:“好了,我自己来。”

有个端着炭盆的弟子从后面经过,谢轻雪顺手虚拽了尉小年一把,免得碰上。

烧炭的味道倏忽即逝,谢轻雪却被呛得掩唇咳了起来。

尉小年刚松开一点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师叔,要不您还是回去歇息……”

谢轻雪一面咳一面摆手,半天才说得出话:“无碍,总得在那儿坐一会儿。”

他用下巴指了指正前方的椅子。

按照辈分规矩,掌门的三个徒弟自然都安排在主桌。

此刻主桌上只有刘仁厚人已来了,掌门位和沈攀星的位子都还空着。

尉小年不放心地要扶他过去:“那师叔穿好披风,别乱吃东西,要是不舒服就……”

他话还没嘱咐完,那边已经有一同帮忙的弟子在喊他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谢轻雪不让他扶,“你去忙吧,一会儿跟师兄弟们好好玩,别总操心我。”

逐云殿的外殿用作宴会厅时,桌椅都重新摆过,主桌面向大门摆四套桌椅,是掌门和四位仙师的座位,每个座位后面设有服侍弟子位。

下面的大厅按照弟子等级分三个区域,高级弟子有单独桌椅,中级和低级弟子的区域则直接设长桌和条凳,位置也更紧凑些。

虽左右不过几十人,这么一安置下来,原本空旷肃然的大殿,一下子就拥挤热闹了起来。

谢轻雪跟刘仁厚打过招呼,在主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有弟子过来倒茶,谢轻雪以手掌掩了杯口:“不必。”

没一会儿,尉小年不声不响从旁边过来,给谢轻雪杯子里倒了他惯饮的暖茶。

“放这儿吧。”谢轻雪示意他把茶壶放在桌上。

“放这里会凉的。”尉小年有点纠结。

就在这时,林掌门和沈攀星恰好一同进了大门。

两人都穿门派白色门派正装,后面还跟着随行弟子,看上去很是威风。

大厅内一众弟子齐齐行礼。

尉小年赶紧把茶壶先放在脚旁,退到座位一侧。

林掌门和沈攀星一前一后上了主桌,谢轻雪和刘仁厚这才起身见礼。

他们俩行的是见师父的礼,两人依序见过掌门后,沈攀星也要拜见两位师兄。

大殿里的弟子们按照入门先后,也要见过掌门,见过师叔,见过师兄。

“都坐吧,”林掌门制止了大家没完没了的行礼,“那边那个谁,关一下门。”

那个被他点到的弟子坐在门口附近,有些意外地站起身,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尉小年刚从主桌退下来走到殿前,闻声抢步过去把大门关好了。

林掌门点点头,宣布可以开席了。

按礼数来说,开席后应当是林掌门先举杯,大家共饮一杯,接着刘仁厚、沈攀星和谢轻雪依序敬师父,门下弟子再依序敬自己师父,然后沈攀星和谢轻雪敬过师兄,三代弟子们再敬师兄等等。

因流程过于繁琐,林掌门表示能免则免,大家自便。

“那师父,徒弟先敬您一杯。”沈攀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好。”林掌门喝了酒,看向坐在沈攀星旁边的谢轻雪:“小雪近日身体如何?”

谢轻雪垂眸答道:“挺好的,劳师父挂怀。”

主桌上几个人都有随身弟子服侍,只有谢轻雪身后空空,尉小年便不时上来帮忙添水递菜。

“师叔,我去温茶。”

“我这里用不着你,”谢轻雪对他努嘴,“你自去吃饭吧。”

“知道了,”尉小年也不坚持,“给您添了这壶茶就去。”

沈攀星坐在旁边望着他们若有所思了半天,忽然对谢轻雪举杯邀道:“师兄,今日这么好的日子,不喝一杯?”

谢轻雪抬了下眉毛:“你少打他的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了?”沈攀星讶然道。

谢轻雪不答言,目光从大厅逡巡一圈,找到了正在侧殿给茶壶加水的尉小年。

沈攀星跟着看过去,啧舌笑了:“师兄,我还没见过你对谁这样呢。”

“好了,”谢轻雪叹了口气,“我不拦你,也不拦他。你想要他就自己去问,别打我的名头就行。”

“好嘞。”沈攀星笑意盈盈,仰头喝了杯中酒。

谢轻雪没来由的有些心烦。

在他面前的杯盏中,一杯盈盈酒液映着高烛波光,是开席前为了好看,他让尉小年添上的。

好看是真的挺好看的。

谢轻雪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浅浅喝了一口。

酒是温过的,口感温润清甜,入喉时才升起一股苦涩。

“师叔?”尉小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轻雪张了张口。

刚才咽下时不觉得,开口呼吸时,才猛地觉出一股浓烈辛辣的酒味由气管里弥散开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尉小年好一通手忙脚乱,递手帕拍背端水找药之后,谢轻雪总算勉强止了咳。

他抬起头时,尉小年非常顺手地用手帕帮他把眼角咳出来的泪水抹掉了。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太顺手了?

谢轻雪摸摸鼻子,整理了一下衣领,觉得心里那股烦闷好像散去了一点。

因着谢轻雪不小心喝了这口酒,连林掌门都被惊动了,命他早点回去歇着,还让自己的随身弟子去送他。

“真没事,”谢轻雪哭笑不得,“也不用叫张明二明送我……”

——林掌门的两个随身弟子,林掌门赐了名叫做“障明”和“闇明”,因太过难记和难念,常常被叫做“张明”和“二明”。

反正听起来差不多嘛。

障明闇明不为所动,一个帮着谢轻雪披上披风,另一个手上已经提好了灯笼。

谢轻雪还待争取,忽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闇明手中的灯笼接了过去。

尉小年一路都没多说什么,举着灯笼默默在前面引路。

他们本该走明沥桥回寄霜居,但谢轻雪说想从云丘塔走,那边更近一些。

近是近点,但要上山下山,未必更快吧……尉小年腹诽道。

好在云丘山不算太高,路上的积雪也早已扫过,并不算太难走。

不过衣服是肯定要弄脏了。

两人快到山顶时,一阵风起,吹来了山顶云丘塔檐铃铛的叮叮声响。

谢轻雪忽然在他身后出声。

“小年刚才吃饭了吗?”

“吃了,其实开席之前为了尝菜就吃了不少。”

谢轻雪“嗯”了一声。

“小年,一直想问问你,你以后,打算如何?”

“什么以后?”尉小年停了步。

谢轻雪放下揽起的袍角,低头咳了两声。

“你……想回家吗?”

“不想。”尉小年答得很快,答完又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近年来仙门论剑,争端颇多,这里……不是安稳之所。”

谢轻雪的声音不算大,在这寂静的山间,却听着十分清晰。

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宴席上,还隐约有微弱的笑语声传来。

“师叔,”尉小年低头一阶一阶地往上走,“我知道你是想为我打算,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吧,人活着不用想太多,想了也没用。今天有的,明天可能突然就没了,就像……”

他说到这里,有些担心谢轻雪不高兴,带几分心虚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谢轻雪并没跟上来,而是站在十几步远的台阶上定定望着山门那边。

他顺着谢轻雪的目光看去。

今夜天气晴朗,能清楚地看到,在山门下的山坡上有一些零碎的火光,点缀在原本漆黑的山道上。

“这……山道上还积着雪呢,”尉小年疑惑地说,“这时候,什么人非要上山呢?”

谢轻雪摇了摇头,转身就要下山:“我去跟掌门说一声。”

尉小年连跑带跳,拽住了他:“师叔,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禀明掌门,看需不需要去山门看一下。”

“可……”谢轻雪面色荧白,发丝被风吹乱了几缕,挂在了嘴角。

尉小年伸手过去,又很快收回来了。

他对谢轻雪安抚地笑了笑:“一有消息,马上给师叔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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