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其实陆明隐完全不明白梁少谦是怎么得出“他觉得梁少谦不配”这个结论来的。

他的态度、表现,比起宋皓天来不是善良多了吗?

至于是不是可怜梁少谦...

也许吧,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奇怪的是,梁少谦对于宋皓天的态度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把宋皓天当空气。

现在却在这里跟他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抠字眼,实在是令他有点费解。

但现在显然不是在这里跟状态明显有点不太对劲的梁少谦争论的时候。

“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陆明隐喉结轻滚了下,推开梁少谦的肩膀,“我只是想整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梁少谦阴沉的表情才散去,再度恢复成冰块脸,松开陆明隐。

胳膊一松,陆明隐如蒙大赦,忙往前走几步,速度快到甚至将一本书都误踢到了墙角。

生怕再被梁少谦逮住似的。

梁少谦盯着他,一言不发。

“......”

缄默半晌,陆明隐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明显的有点过分,略显不自在地偏开头。

想了想,又垂头去看地上的书,“还有,如果你不放心,这些书可以放到我的房间去,我会替你保管好。”

梁少谦忽然挑了下眉,“你替我保管?”

陆明隐点点头,“对。”

别看他表面挺镇定自若,实则也有点底气不足。

他现在为了保命,跟受虐狂是愈发相像了。

明知道梁少谦讨厌他,还非得硬贴上来。

什么家教老师,估计他这人现在在梁少谦的眼里跟块狗皮膏药还差不多。

可脸皮能当饭吃吗?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他得留条命才行,尽量不让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

每每想到这个,他这辈子面对梁少谦时心里的难堪就会少一些。

可他都已经做好被梁少谦冷言相对的准备了,却听见梁少谦说:“好啊,请便。”

梁少谦斜倚着门框,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陆明隐在灯光下略显几分朦胧的侧脸。

流绪微梦间,不知是因为温度还是别的什么,陆明隐的耳垂隐隐泛起了红。

陆明隐自是浑然不知,只是怔愣几秒,最后吐出两个音节,“噢,好。”

他很快将书收拾好,抱在怀里,往外走。

原本站在房门口的梁少谦却倏然说了句,“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

陆明隐一愣,神色莫名地扭过头去,结果发现梁少谦正在低头回信息。

......刚才那句话应该不是跟他说的吧。

陆明隐有点尴尬地又把头扭了回来。

但思忖片刻,他觉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少谦这次没骂他滚了,但他还是想趁着梁少谦今天难得好脾气,由衷地给出一点建议。

他的语气有点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要不要也去做个心理咨询?”

“也?”梁少谦抬眼,语气有点古怪。

陆明隐第二次谎撒的游刃有余,“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组织过免费的心理咨询,感觉挺不错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医生。

尤其不想让梁少谦知道。

他不大正常,梁少谦更不正常,到时候不就成了两个病友互相伤害了?

“我看起来像有病?”梁少谦盯着他,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半晌。

陆明隐摇摇头,抱着书出门。

心里却想,你可太有了。

*

托宋皓天的福,自那晚以后,陆明隐与梁少谦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就算打开房门时偶然撞上,梁少谦也不会用那种令他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他了。

因为——梁少谦直接把他无视了。

用目空一切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梁少谦是最贴切不过。

虽然总觉得有哪里跟上辈子不太一样,但陆明隐终究不是神仙,也猜不透梁少谦的心。

只是觉得可惜,好不容易能跟梁少谦说上一两句话,却是又退回到原点。

闲来无事的时候,陆明隐会想,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他让梁少谦去看心理医生,冒犯到梁少谦了?

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倒不是因为他觉得梁少谦不是小气人,而是因为梁少谦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病。

所以,因为这事生气,好像也不太能说得通。

陆明隐觉得挺无奈,好像这辈子的他思考任何问题,到最后都会思考成一团死结。

说起来,梁少谦近些日子又开始神出鬼没,陆明隐想找人聊聊都找不到机会。

方曼桢一家三口倒是照旧。

宋长文不回家,公司业绩近期下滑的厉害方曼桢忙得焦头烂额。

宋皓天则是吊儿郎当,整天鬼混到半夜回家,偶尔被看不过眼去的保姆阿姨报告给方曼桢,整个别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估计是想着给宋皓天找点事干让他消停点,方曼桢忙里偷闲给宋皓天报了小提琴比赛,还勒令他每天必须抽出一小时练习。

如果到时拿不到名次,就会冻结他的银行卡。

以此威胁,宋皓天只得不情不愿地妥协。

陆明隐倒是记起来,上辈子也有这么一回事。

怎么说都是从小被方曼桢悉心培养的,宋皓天的才艺方面还是说得过去的,前几场比赛真拿了不低的名次。

只是,才艺归才艺,人品方面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最终竟然靠给进入决赛的其他选手偷偷下泄药拿到冠军。

这事还是后来在他给宋皓天上课的时候,宋皓天以炫耀的口吻吐露出来的。

荒谬,却好似又在情理之中。

每每想到这回事,陆明隐都会感叹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什么国家级的赛事,也不过如此。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又要来这么一遭。

身为唯一知情者的陆明隐觉得有点为难。

从道德层面来讲,按理说他应该主动制止一下这件事,亦或者是提醒一下跟宋皓天一同参赛的选手。

可另一方面,他又质疑自己这样自以为是地干涉他人的命运,真的好吗?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有点像那个什么,自然界普遍认同的观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陆明隐犹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关于南极企鹅的纪录片,那期的主角是个年幼的小企鹅。

小企鹅懵懂迷茫地跟随着大部队进行迁徙,却在一阵暴风雪过后掉了队。

它的身影在偌大的南极实在太渺小,无人机一旦升到高空甚至都拍不到它。

尽管它拖着跌跌撞撞的小身子努力游过小冰河,爬过小雪山坡,还会用自己的肚皮贴在地面上滑行,却终究没追上大部队。

最后倒在雪地,再没能起来。

纪录片的评论区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认为,这个拍摄纪录片的摄影师及团队实在该死,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如果能提供哪怕一点点帮助,小企鹅或许就不会死。

而另一部分人,也就是评论区大部分人所认为的,不论是摄影师、探险家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可以、也没资格干预自然界。

否则就会破坏自然界的平衡。

只是陆明隐个人觉得第二种观点看似有理,实则有待商榷。

如果说,真的不该干预自然的话,那海啸、台风、暴雨、地震、沙尘暴等极大可能会损害人类利益、危及人类的生存的自然灾害,为什么还会有专家和仪器来负责提前预测,从而规避呢?

这些不都是大自然吗?人类不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吗?

但待陆明隐长了几岁后,又觉得他这个想法实在有点抬杠。

什么自然不自然,干预不干预的,统统归结于这都是命。

世间的任何人事物都抗争不过无形的命运。

所以,同理,如果他选择在这辈子去提醒那些选手,那会不会引发更大的蝴蝶效应?

也许到最后,不仅不会帮他们规避风险,还会害了他们。

这正是陆明隐犹豫的原因。

思索间,他又感到些许悲凉。

如果是命中注定,那他这辈子即使做出改变,最终的下场岂不是同上一世一样?

那他所做的一切可真是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了。

*

只是陆明隐顾不上长时间感慨人生,因为第二十届海港国际小提琴大赛的决赛日期很快到来。

方曼桢不知道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居然破天荒地带他和梁少谦一同去观看决赛。

看着方曼桢盛装打扮的模样——或许是为了炫耀吧,陆明隐有点不道德地想。

演奏厅跟陆明隐在世华大学上学时的大礼堂类似。

整个大厅呈统一的棕木色调,只有观众席的最后方垂着红色丝绒制的幕布,突出恢宏之感。

观众席则呈半圆围绕着宽敞明亮的舞台,陆明隐三人就坐在第二排的右边位置。

方曼桢在左距离舞台最接近,陆明隐坐中间,梁少谦在最右边。

而主人公宋皓天是第二个出场的。

陆明隐先前特意在网上查过,这场决赛共有6名选手入围。

也就是说,在宋皓天之后要出场的还有四名选手。

他猜上辈子的时候宋皓天应当就是在表演结束后,去后台找到机会给别的选手下泻药。

虽然不想承认,但第一个出场选手的水平,是陆明隐这个外行人都觉得不如宋皓天平时在家练习水准的程度。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上辈子宋皓天可以顺利拿冠军的原因吧...

宋皓天演奏的曲目是情绪相当热烈的查尔达斯舞曲,而这首曲子用小提琴演奏下来差不多是四分多钟。

陆明隐觉得无奈,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不干涉此事,却还是在来的途中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有关于这首曲子的资料。

当宋皓天踏上舞台将地板踩的咚咚响时,陆明隐很轻地叹了口气。

——几秒后。

他还是选择起身了。

好在观众席每一排的两端均是开通的,不至于叫他尴尬地穿过一排人才能走出去。

可他忘记右边还有个更令他感到尴尬的梁少谦。

他本来想直接走过去,却不想这人腿还挺长,翘着二郎腿,几乎将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而梁少谦本人则双手抱臂,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知道的以为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僧入定了。

无奈,为了不影响别人,陆明隐只得将腰弯得很低。

他声音很轻地唤梁少谦的名字,“让一下。”

几秒后,梁少谦忽然睁开眼睛,伸出手就将陆明隐拽了过去。

踉跄过后,几乎是趴在梁少谦的身上了,陆明隐的心脏很快地跳了一下。

他双手撑在梁少谦的肩膀,有点头皮发麻,“你干什么?”

“听不清。” 梁少谦轻啧一声。

陆明隐有点无语,“我说,能不能让一下。”

梁少谦却突然将手搁到他的腰侧的布料上,“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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