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细雨在落地窗玻璃上留下道道痕迹，饭后，陆宛言带着孩子在客厅一角玩积木，赵予晟接了个电话赶回公司处理急事，拜托陆屹舟走的时候把陆宛言和赵初铭送回去。
谢雅星说是有些累了，就先行上楼回房，陆屹舟和陆君颐进书房谈事，等出来时，赵初铭已经玩累了，躺在陆宛言怀里揉着眼睛，昏昏欲睡。
“姐，我先送你们回去。”
陆屹舟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俯身抱起赵初铭，小孩子即便是困着，这会儿也不忘先叫一声舅舅，再挪动小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他的脖颈。
谢雅星伸手：“嗯，外套给我吧，我来拿。”
“没事，走吧。”
陆屹舟抱着孩子，步伐沉稳往外走，他身形颀长，肩宽挺括，走起路来自成一股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场。
谢雅星跟在后面，目光温柔。
不知不觉，从前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吵闹着的弟弟，如今已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做事雷厉果敢的青年。
时间在塑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低调又细腻。
车内位置宽敞，因为还有孩子在，陆屹舟车速放慢许多。
陆宛言坐在后座，膝上躺着沉沉睡去的赵初铭，她身子微微往前倾，声调轻柔：“自你回国后，我们还是头一回像现在这样能单独聊天？”
陆屹舟：“嗯。”
“还没问过你，交女朋友了吗？”
陆宛言侧着头看他，这会儿陆屹舟只穿了件毛衣，袖口挽了两褶，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腕骨清冷细白。
经过几盏路灯，光线打在了车前玻璃，若有若无地映衬着他的脸。陆屹舟有着一副连女人都羡慕的好皮相，五官精致但不阴柔，从侧面看都挑不出有缺陷的线条。
谢雅星是70年代最火的女明星，容貌五官契合了中国传统的美，眼若横波，眉似远黛，让人一眼如万年，美艳不可方物。陆君颐年轻时亦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两人曾是外界一致认定的天作之合。
陆宛言长得像陆君颐，五官大气，眉眼俊秀。陆屹舟则像是商量好的，五官各取了父母的优点，拼凑出来的三庭五眼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张扬，又不至于太平庸，却是人群中望一眼，就会忍不住走神的那种。
只是这脾性，有点说不清是像谁。
就连陆君颐都不认，沉闷又清冷，他年轻的时候才不这样。
“没有。”
陆屹舟打转方向盘，视线始终落在前方路况。
陆宛言听着却笑了：“你用来糊弄爸妈的说法，怎么到了我这里还在用？就你这外貌条件和家世背景，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
陆屹舟也勾了下唇：“有追求者和有女朋友，本来也是两码事。”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你不喜欢女的？”思路突然拐到这里，陆宛言表情也是跟着一变，甚至是语气也跟着小心起来：“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尊重你的，但咱爸妈未必……”
“姐。”陆屹舟无奈又好笑地打断自家姐姐，生怕再不表态，事情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只是心思没有在这件事上面，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陆宛言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过来人，言语理解做得是一题比一题顺手，陆屹舟难得也没有否定她的话。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
“要不你和姐说说你的理想型？我帮你参谋一下，万一有合适的还可以介绍给你。现如今你已经回国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后免不了是要被介绍对象的，与其找那些毫无感情基础，上来就把筹码摆得一清二楚的人蹉跎一生，还不如交给自己人，我肯定会选你喜欢的。”
陆宛言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口表示诚意。
陆屹舟回头看了她一眼，弯下唇：“放心，你弟我不是那种将就或者任人摆布的性子。”
“今日要不是妈提起，我都忘了你和明家那事，你该不会还想着履行奶奶给你定下来的这桩婚事吧？”
陆屹舟慢条斯理地拨下灯光操控杆，淡淡应道：“连你都忘记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
“也是，可惜了。”陆宛言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明家那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挺好看的，像洋娃娃一样，性子也可爱，倒真要配你，我觉得挺相称的。”
“你自己也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要是长成颗冬枣，你也觉得相称？”
-
“啊嚏——”
笔尖一顿，在纸上擦出一个突兀的线尾，明芷揉了揉鼻子，望向窗外，天气预报没骗人，真的降温了。
端着桌上空杯起身，下楼时正好碰见在做生椰拿铁的沈乐薇，自从上次给她调了一杯，就上瘾了。
“哗啦啦”，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明芷惊讶：“都几点了，你喝冰咖啡，就不怕闹肚子失眠？”
“加冰的生椰拿铁才有灵魂，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趁着工具还没收起，沈乐薇发出邀约。
明芷摇了摇头，走到台前，拿起一直处于保温状态的养生壶，给自己倒了杯枸杞桂圆菊花茶，刚好还剩一杯的量。
沈乐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了，以前也挺爱喝冷饮，现在连去冰也不碰，还煲养生茶，来例假了？”
“没来，就是觉得该听医生的话，少吃生冷。”
明芷坐在高脚凳上，两脚一晃，拖鞋哒哒两声掉落在地板，沈乐薇低头看了眼，这才几月份，棉拖都穿上了。
“你现在在我脑海里，就四个字形容，弱不禁风。”
明芷难得没有反驳，喝着养生茶，询问沈乐薇留学申请材料的准备进度。
“算顺利？就是实习证明和个人陈述还在修改，你也知道，我们读法人的严谨，这案例和数据还是要精确到位的。你呢？不说材料，说毕设，推翻了重来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酸爽？”
之前得知明芷的选题做了更改，换了大方向，沈乐薇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原先开题进度不是挺顺利的，怎么说换就换。简直就差把“我是受虐狂”这个标签狠狠打在脸上。
“思路断了不太顺手，索性换一个立意新一点的，时间也来得及。”
见明芷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也不像是装的，别人熬通宵都在赶进度，她还能抽空买一大堆小说，由此可见，不算处于赶稿火葬场的阶段。
“刚说起例假，你现在稳定了吗？”
明芷喝水的姿势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眸中闪过失落与自嘲，摇了摇头：“还没，不吃药的话基本不来。”
沈乐薇趴着桌面：“那种药总归伤身，我听说还会产生依赖性，最好还是少吃。我之前不是听你说，玲姨朋友介绍了一位很有名的妇科大夫，怎么样？去看过了吗？对方怎么说？”
明芷上高二时，例假就不是很规律，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半年都不来。郑玲玲担心得夜不能寐，经常带她去中医调理，不知喝了多少服中药，但情况就是没有好转。
原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可这情况持续到高考结束还是没变化，只要不打激素针，就不来例假。
比起别的女孩子痛经难受到头疼呕吐，明芷对于来例假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倒是无所谓，觉得爱来不来，可郑玲玲不这么觉得，总是怕影响以后生育，就想赶紧帮明芷调理好，带着她去了好几家医院，找了朋友推荐有名望的医生，来去都是一个说法——吃激素药，按疗程来调理，要有耐心。
所谓的激素药，其实就是避/孕药。
明芷一共吃过三种，其中有一种反应很大，来时的量如血崩，而且服用期间整个人心情明显会很低落，情况严重者还会产生抑郁，身体也会因为激素的缘故而长胖走形。
为了安抚郑玲玲那颗操碎了的心，明芷硬是咬牙把所有推荐过的方子都试了一次，最后情况还是没有变化，她也就放弃了。
“年初去体检已经没有多囊卵巢这个症状了，但医生还是给我开了一个月的孕酮片，叮嘱我少吃生冷，饮食上的习惯可以改，但药我是不想再吃了。”
上一世受过的苦，这一次她不想再来一遍。更何况这个过程，还会让她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干脆全都抛开来，走一条让自己觉得舒心自由的路。
“嗯啊，我看玲姨对这件事也是操心得很，之前还跟我妈提起过呢。”
沈乐薇的妈妈也是名医生，不过是儿科。
但郑玲玲人就是这样，爱把心事挂在嘴边，也没想太多，逢人聊起相关话题就会顺势打听，渐渐的，明芷例假不规律这件事周围人也都知道。
连带着当事人自己也跟着摆烂，反正都知道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江问辰和她在一起不到半年，煮红糖水，送暖宝宝这些需要殷勤表现的事情是一次都没做过，某天正好看了部电影，女主突然来例假，男主慌忙去便利店帮忙买卫生巾，模样笨拙还鬼鬼祟祟。
江问辰看了，随口问明芷：“你什么时候也先给我科普一下，以后要是遇上这种情况，我就不会像他这么糗了。”
明芷淡定不已：“用不着，我例假不规律，有时大半年都不来，要来也是吃过药，时间我自己能掐准，不会出现这种措手不及应付不过来的情况。”
那时的她觉得，和男朋友说这个倒也无所谓，没想到江问辰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妈妈听。
也是托这一次重生的福，才让明芷看清婆婆背后的嘴脸——
“呀，那她这个情况是不是怀不了孩子啊？那可不行咯，你是我们江家三代单传，她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就离婚！”
回忆被拉到这里，手里的杯子温度也都凉了，但再怎么凉，也没有心底那摊血凉。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
但当时老女人大喊了一句，我大孙子没了。
姑且就认为是个男孩吧。
遂了他们江家的意，也成了报应。
心上像下了一场梅雨，又闷又冷，稍有不慎便被困进这个连呼吸都带着潮湿发霉的记忆里。
只是这次的明芷，淡然许多，情绪上并没有太大波动。
成熟了，也成长了，总之不再是过去那个明芷了。
明芷：冬枣？谁是冬枣
下一章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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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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