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上)

不知为什么青杳生出一种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的心情。

敲门声还在继续。

青杳当机立断地迅速把小画册折好塞进枕头下面。

被子……算了就这样吧。

然后冲出房门,穿过院子,摸钥匙打开柴扉木门上挂着的一把黄铜锁。

青杳生怕他等不到自己开门就走了。

还好没走。

“我看门从里面锁着,想着你应该在。”

罗戟的影子裹在青杳的身上,让她一阵没来由的欢欣。

木门拉开的时候,罗戟终于看到了她。

蓬松的乌发散开披在身后,像此刻天上散不去的乌云;眼下泛着两圈儿乌青,穿着淡色的寝衣,整个人风筝一样,看着形容有些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刮走似的,一双脚鞋袜俱没有穿,就这么光着脚一路跑过来,看得叫人有些心疼。

但是青杳心情却很好,刚想开口问他考试考得怎么样,眼前却突然发黑,忙伸出手扶住门框,骤然想到自己上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已经记不得了。

罗戟见她手扶门框就要滑到地上,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伸臂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禅房里走,她轻得就像一片云。

青杳还没来得及拒绝,整个人就被抱进屋放在了禅床席榻上,眼前的那片黑随即褪去,罗戟的面容五官轮廓又再度清晰起来。

“我去画舫寻你不见,以为你又不告而别了。”

青杳在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走的时候忘记给他留个信了。

他的眼神带着郁郁的担忧:“画舫也人去船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青杳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说:“任教期限结束了。”

罗戟糯糯地点了点头。

青杳立刻又拉拉杂杂地说自己去参加母亲姚氏的婚礼,回来怎么又热伤风,好了以后又怎么过得浑浑噩噩,说到最后青杳感到十分心虚,自己根本就是在找理由解释为什么没联系他。

他完全有理由不高兴。

但罗戟听到“热伤风”那里就迅速抬起头来,问:“病了?”

说着也不等青杳回答,就伸手在青杳的额头上探探,然后又扶着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觉得温度似乎没差,但又不放心,扶着青杳在席榻上坐好,自己俯下身子,将太阳穴贴在了青杳的太阳穴上。

他的两只手扶着青杳细弱的肩头,温热鲜活的生命力通过掌心缓缓渗透到青杳的身体里,两人脸颊擦着脸颊,就这么贴着,呼吸交缠,时间都会为这个时刻停止流动。

青杳嗅到他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淡淡桂花香,原来秋天已经到了呀。

她的额头凉凉的,罗戟觉得外面残存的暑意都被消解了,有点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我早就不烧了,”青杳努力证明自己的生机勃勃与活蹦乱跳,“你一来我全都好了!”

青杳拂去罗戟肩上落着的小小桂花,又问他考得如何,罗戟便把贡院中笔墨有问题的事讲给她听,又请教她为什么杨国舅让自己去记下那些在太学门口讨公道考生的姓名,是否真的要秋后算账。

青杳擦着洗完脸顺着下巴往下滴的水珠,又把团成球的被子叠成整齐模样,宽慰罗戟说杨国舅如果要追究太学门口那些考生,就相当于将太学这块阵地拱手相让给对手,若果是这样,当初他又何必揽这摊事?

只是罗戟和青杳都对朝局不甚明了,不知杨国舅的对手是谁,为什么非要抢占太学这块阵地。罗戟最担心自己的成绩受到影响,这样他迎娶青杳的计划又得往后延了,只是不知该怎么跟青杳说出口。开口请她等自己,她当然不会拒绝,可是男人老让女人等待算什么本事,他想给青杳想要的一切,但考完试的那天就感到无比懊恼,明明自己身上担负着两个人能否名正言顺走到一起的全部希望,罗戟不忍心让青杳失望,可是自己的表现实在让自己失望。

他不知该怎么跟青杳说,他只能请求她的原谅。

青杳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对着镜子梳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随手在妆台上拿了一支木簪束好,看着镜子里的罗戟跟他讲这事他不必着急,若是杨国舅什么都不做倒是彻底没希望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杨国舅在布什么局,但是他让罗戟这两天所做的一切应该就是在酝酿反击,有的事得花点时间等待结果。

“可我若是真的考不中怎么办?”

青杳反问:“若是没有笔墨这摊事,你有把握考中吗?”

罗戟斩钉截铁:“有!”

青杳笑了,眉眼和嘴角弯弯的样子像一只笑脸猫咪:“那还担心什么?”

罗戟心中无形的焦虑被青杳拆解成一个具体的症结:“我担心明明我没有错,却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说者无心,罗戟的这句话倒是点明了青杳这几日以来郁结在心中的块垒。

听者有意,青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承受着有人从中作梗而带来的后果。

深究起来,越细想就越没法活了。

青杳决定把过往的一切都放下,什么刘子净夏怡,什么乱七八糟的横生枝节,全断了、都抛开,远离颠倒梦想,从此刻重新开始,只真诚地回应自己当下内心真正的想法。

听罗戟说今天已经是中秋节,青杳表示难以置信,蹦跳着去翻黄历,来回来去翻了三五遍才意识到果然是八月十五了。

青杳今天就满二十三岁了。

也该从十四岁那年的夏天走出来,走进秋天,走向往后的人生了。

二十三岁,还不算太晚。

罗戟两手叉腰,一脸无奈,怎么会真的有人过日子糊涂到连生辰都忘掉的?

罗戟把带来的两只鸡过水拔毛、开膛破肚,青杳刷锅烧水,一只母的炖成汤,摆几朵香菇,热腾腾,鲜得紧;几只鸡蛋加银杏果蒸成羹,出锅后撒几粒葱花,滴香油酱油几滴,滑嫩嫩;公鸡被罗戟挥刀剁成块,青杳烧油大火炒个半熟,加鸡汤料酒各色香料加盖小火慢炖;再把烧好汤的母鸡捞出,鸡肉已经软烂,撕成细细的一条条,用陈醋和辣椒油和黄瓜丝一起拌拌做冷盘最开胃;放出的鸡血蒸熟切方块和嫩豆腐一起再加酱油、辣椒、葱花,烧成一道鲜香滋补的鸡血烧豆腐。

两人四手配合默契无间,不过一个时辰就置办好四菜一汤的全鸡宴,青杳还盘算着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煮个桂花酒酿蛋花圆子做甜点,明朝再包几只馄饨拿鸡汤煮来吃。

青杳对着一桌子菜许下了生辰愿望——希望新岁是心平气和,食欲旺盛的一岁。

对食物**的回归,标志着青杳继续对生抱有希望,愿意咬牙坚持一下了。

可惜今年的中秋却看不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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