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很安静。
因为病人要休息的缘故，家属们就算探望也不会停留太长的时间。哪怕是陪护，也只需要一两个人就足够了。
但……
“朝云，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嘛。”白荣沐又想要拽着朝云的衣袖撒娇了，楚楚可怜眨巴眼睛的模样可爱极了。
朝云当然是选择拒绝啊，“我只是膝盖磕碰，不是腿断了。”
白荣沐只好失落地松开手。
不过想到其他人也没有陪护的资格，心情又阴转晴变好了。
他笑容可爱又甜蜜地与朝云说一些好听的话，余光瞥见那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那我们就先走啦。”
朝云点头，“嗯，路上小心。”
热闹的病房终于冷却下来，还剩下朝云和楚长川。
两人的关系比其他人亲密许多，这会留下来也理所当然。
吃着美味的晚饭，朝云再次感慨，“你的厨艺就算是去国宴都没问题。”
楚长川微微一笑，那背后的圣光耀眼夺目地将整个病房都笼罩在光辉下。
朝云眯起眼睛，又忍不住往嘴里赛一口香喷喷的米饭。
思绪不自觉飘向远方，朝云看见窗外的夜景。
私立医院的设备很齐全，从这个地方往外看去，还能看见湖泊和庭院。
“楚长川，皇储在正式继位前不被允许公开身份信息，那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选票的？”朝云突然问道。
朝云承认，在这件事情之后对皇室成员终于有了正式的兴趣。
在此之前，她只觉得这些距离自己太遥远，还不到接触的时候。现在看来，还是得早点了解更好。
不仅仅是为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更是想要知晓对这个国家而言皇室到底意味着什么。
焚十三离开之前有一句话朝云记得很清楚：任何人都会有野心，何况是百年前掌权的皇室。
如果是之前那个身份阶层不那么分明的世界，或许皇室成员们不会有太多的野心，只要专心做好自己的外交工作就好。但在这个世界，皇室成员们并不受到上流社会们的尊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看。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是百年前掌权的皇室呢？那么他们想要再一次掌握权利，是绝对能够理解的。
朝云的问题不难，甚至是这个世界上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
但楚长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而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知朝云。
“通过演讲和政绩。”楚长川回答。
男人站起来，为朝云收拾好餐桌，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微笑。
“皇子和公主们到达一定的年纪，就会接手一部分不是很重要的外交工作。虽然不像皇帝与皇后那般可以出现在公众视野范围内，但做出的成绩是会定时公开并且交给公民们评价的。”
“此外，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进行演讲宣传，为公民们讲解自己的外交理念以及成为皇储，皇帝后的未来外交计划。”
朝云顺着楚长川的话去思考，发现这样竟然还拥有可取之处，“完全依靠个人政绩和演讲说服公民们为自己投票，确实很考验个人外交能力。”
可不到一会又话锋一转，朝云的眉头皱起来，说：“但不公开任何信息，也就是说他们的个人行为上的对错是不被公民们知晓的。如果犯了什么错呢？例如这一次的皇储，如果他真的雇凶杀人，公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这样选举出来的皇储，反而不利于国家吧。”
“难道就没有什么相关的法律去限制吗？”朝云问道。
楚长川笑容不变，眉眼始终注视朝云的一举一动。在听见她的问题后，笑容有些微妙，回答说：“小云，法律是用来束缚普通公民的，哪怕皇室成员因为法律的原因无法从事很多行业，但他们该有的待遇不会少。”
朝云：“……”
得到这个答案，朝云陷入了沉默。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但总归不是正面的。
上层人和普通公民之间被划开了一道天堑的距离，然后被各种缤纷的花朵填充美化。实际上仔细靠近一步，就能看见那万丈不见底的深渊。
在这种界限分明的情况下，普通人看见的一切，也不过是上层人从指间允许流出来的一点点小细沙罢了。
她躺在病床上，突然感觉到疲惫。
“小云？”楚长川靠近了一些，神色担忧，“你很难受吗？”
“……还好。”朝云说道。
她想起来被自己拒绝的几个明显来自上流社会的追求者，又觉得可笑。
她是不是该庆幸这群天龙人性格还算好说话，被拒绝后也没有恼羞成怒然后派人把她弄死？但凡换上几个脾气不好惹的，比如说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储，说不定她已经躺在地底下和阎王聊天了。
这种自嘲的心态很快又被朝云自己否决。自嘲是自嘲，她可不认为自己应该战战兢兢，然后下一次被表白的时候诚惶诚恐接受示爱。
做不到改变其他人，起码要做到坚定自我吧。
“楚长川，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朝云说道。
楚长川为朝云整理被子的手微微停顿，而后恢复正常。
他微微抬头，总是保持温柔的笑容此刻带着些许忐忑，“怎么了？”
朝云扭过头去看他，与男人的眉眼对视。
随着对视的时间增长，楚长川眼底的忐忑便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朝云无法理解的程度。
记忆中，他就一直是这样。总是跟在她的身边，为她处理一切事情。还没上大学之前，楚长川就已经能够很熟练地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了，在上大学之后更会在周末准备好各种甜点饮品等待她回到福利院。
如果说因为人本身就爱照顾人，那就算了。但朝云直觉，他这一份“照顾”不仅因为性格如此，更多的是针对她自己。
因为是她，所以才照顾。
这一份照顾过分小心翼翼，也过分全身心，好似在楚长川的生活中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为什么？”朝云问。
“什么？”
朝云又问了一遍，“你的身份没有必要留在福利院做一个院长，也没必要处处体贴照顾我。就算是因为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楚长川：……
他静静地坐在身边，两只手放在床边的护栏上。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朝云以为他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抬起了头，将那双眼睛完全展示出来。
朝云其实经常会去注视人的眼睛，这是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但她并不会过分长久地去观察人的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里的情绪，因为这会让人感觉到冒犯。
可楚长川并不会让朝云产生“我冒犯了他”的感觉。
他过分地包容，那双黑色的眼眸好像是一片平静澄澈的湖泊，映射出了关于她的所有事物。无论是她的心情，她的想法，还是她的思想。
可，为什么呢？
朝云思考这个答案，终于在对方的眼眸里找到了。
他握住了朝云的手，用面颊轻柔而缓慢地摩挲她的掌心。
“因为，我爱小云。”他说。
朝云没有动，也没有挣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的触感从对方的面颊不断过渡到掌心，然后像是被羽毛撩拨般一点点弥漫上心脏的位置。
男人的身形很高大，却偏偏做出了足够谦卑的姿态，只是为了诉说这一份情感。
“我不需要小云回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仅此而已。你不需要对我产生任何情感上的回馈，甚至不用为我付出任何行动，哪怕是情绪价值也可以没有。我只是用我自己的行为，做着我自己的事情。”
“小云只需要理所当然地享受，这就足够了。对我来说，已经很高兴了。”
从始至终，楚长川都没有奢求过朝云的回应。他只是想要长久地在她身边占据一个位置。
可以随意玩弄的玩具也好，肆意使用的工具也好，或者是安分的青梅竹马。只要是能够在她身边留存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那就足够了。
但是，这可能吗？
他认为只需要理所当然享受的简单事情，反而是朝云认为最困难的事情。
朝云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觉得，我们都得好好思考一下。”
面颊的温度突然冷却，楚长川的睫毛微颤。
最后，他缓缓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为朝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才说：“那我先走了，你今晚要好好休息。”
朝云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好让乱七八糟的大脑可以冷静下来。
离开了病房，楚长川将病房的门关好。
走廊外很宽敞，除了几个值班的护士外，几乎没有人。
楚长川抬起腿，前往了一楼。
头顶的灯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苍白，他抬头看了眼时间。
“这么多时间，都不够他们处理吗？”楚长川侧头，对着身后的下属问道。
下属低头，“抱歉，皇太子那边……早有准备。”
“呵，想来也是。”楚长川并不感到意外，“他都有能力让焚十三帮忙做事了，逃过几次爆炸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储不比其他子嗣，是正式的皇位继承人，受到的保护肯定比其他的成员更加严密。
但……
如果一定要皇室放弃这次的皇储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没有什么实权。丢掉一颗棋子来换取其他更多的利益，皇室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楚先生看来也很苦恼啊。”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
楚长川没有转身，只是专心摆弄手边的花草。
这是他打算明天早上送去病房的。朝云喜欢好看的花花草草，他自然是需要好好准备。
白荣允也不指望楚长川能给他好脸色。
或者说，他就没打算给朝云身边的其他男人们好脸色。但凡白荣沐不是自己的弟弟，他绝对会第一时间解决他。
“你想说什么？”楚长川问。
“废话不多说，你想找到焚十三，我正好想要解决掉白芨。我们不如合作？”白荣允笑道。
男人的笑容温和，却假惺惺如同面具。
楚长川面无表情，“然后呢？背后刺我一刀，拎着我的功劳去小云那里谄媚？”
他的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背着弟弟去讨好他喜欢的人，你这个做兄长的真是有够恶心。”
是的，在朝云和楚长川聊天的这段时间，白芨已经被几个男人刺杀好几次了（竖大拇指）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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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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