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四角尖檐朝天冲,青瓦白墙,雕梁画栋,台口分为三开间,余了背后一面白墙作景,三面都坐齐了人,人后又跟站着人。
台子上吱呀哇呀地唱,台下便跟着摇头晃脑,瓜子花生葡萄美酒,一样不落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是个顶豪华的戏台,崭新,宽敞,雕刻手艺不俗,大额枋上悬着烫闪的金字牌匾,写作“杜氏戏台”。
许蔚低头打量自己,盘发,大红无袖旗袍,小皮鞋,手里夹着精致的袖珍包,十指指甲涂成粉红色,怪时尚的。
“好!”戏台上,正唱到精彩的一段,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看着戏,手里打开袖珍包,里头仅有几块银锭。
“荔枝鲜,荔枝美,荔枝鲜美惹人啼。
曾记儿时每啼泪,荔枝逗我笑展眉。 ”
转头扫视四周,却没见着路樊野的影子,附近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太太小姐,香粉味颇浓,更远处则西服旗袍混杂,背后还立着汗衫和棉麻布衣。
戏园子里坐满了,四处都是人头,叫人看花了眼。
“许小姐,您是什么事不方便?”背后有人问。
许蔚这才有理由向后看一眼,问话的人也着一身棉麻布衣,编了双羊角辫,眼小唇厚,两颊一抹飞红,看起来很淳朴。
还未弄清当前状况,许蔚不敢多言,轻轻摇头,沉默地转了回去。
后头的人倒没在意她的不搭理,反而探着身子,语气讨好:“您是留学回来的,看不惯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也正常,烦您担待些,瞧完这出戏,老爷交代戏后设宴请诸位贵客。”
许蔚小幅度点点头,便伸直了身子,眼睛一瞬不挪地盯着戏台,余光却瞥向戏园众人。
坐着的是贵客,背后丫鬟小厮陪侍,贵客们新旧打扮都有,但无一不奢华精致。
自己身着旗袍,一副新式的时髦打扮却在此听旧戏,是不是该摆点不耐烦的表情?
于是,许蔚脸上便带着一丝涵养极好的不耐,听完了整场戏。
此戏名为贵妃怨,乃杜氏戏台所编,专演给杜府主子们听,如今有客远道而来,这才一同沾了光听这独家创作。
故事讲的是杨贵妃香消玉殒的前尘往事,前半段缱绻缠绵,后半段凄冷枯寂,怨气滔天。
谢幕后,许蔚还坐在原地,小皮鞋碾着瓜子花生壳不作声。
人群都陆陆续续离开,面前便如一群挤挨的游鱼透过漏着网眼的筛子,窸窸窣窣地散干净。
只余几条肥美的还架在网上扑腾。
同许蔚一道留下的有四人,两男两女,皆是新式打扮。
路樊野就在其中,一身灰蓝西装,梳着背头,鼻梁架副金边眼镜,嘴唇紧抿,配上他那副冷淡的模样,倒显得文质彬彬,贵不可言。
他离得极远,也难怪方才人头攒动时看不到。
路樊野朝这里走来,停到许蔚面前,皮鞋锃光瓦亮。
两个人相顾无言。
“路先生,诸位贵客,”羊角辫上前,两手搭在腹部,先是冲路樊野低了低头,又向他背后那三人致意,尊敬道,“都到齐了,请随我来。”
五人由羊角辫打头,领着出了戏园,穿过杜府诺大的花园,经一条长廊,路过人工湖与众多亭台假山,到了中堂。
羊角辫指挥着小厮看座上茶:“老爷和杜琪少爷还在办事处,请诸位稍等。”
说完,便吩咐陪侍的丫鬟小厮一同出去了。
六人沉寂片刻,身着蓝西服的年轻男子开口道:“这应该是副本留给我们互通信息的时间,我先来。”
“我是一名留洋归来的富家少爷,姓李,李少东,是这杜府的贵客。”
他身旁的白洋裙女子接着道:“我也是留洋归来,家里是有钱的商户,叫张沅。”
许蔚和路樊野便都各自介绍一番,皆是除名字外都雷同——留洋归来、家中富裕。
只剩下穿蓝旗袍的女孩,初进来时就一脸苍白,惊恐地望向四周。
“你叫什么名字?”张沅见她年纪小,尽量温柔地询问。
女孩惊了一跳,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张沅很有耐心,安抚道:“你是第一次来吗?新手?不用怕,我们跟你一样,都是玩家。现在我给你解释什么是玩家,又在哪里。”
温声细语很有效果,女孩渐渐放松,虽然害怕,但还是在努力理解张沅话中的信息。
趁着隔壁在新手介绍,许蔚歪头冲路樊野挑了挑眉:“这身行头不错。”
路先生瞥了她一眼,高冷地不吭声。
“一个字,帅。”
不动如山。
“好帅啊小野哥。”
“不愧是路哥,高贵冷艳,就是牛!”
路樊野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有味道。”
“什么味道?”许蔚往他那凑了凑,吸吸鼻子,却什么都没闻到。
后者倾身靠近,离她脖颈仅有一寸的距离,就着垂落的发丝嗅了嗅:“橘子味,后调是茉莉花香。”
说完,便老神在在地坐回去,徒留被闻的一方耳尖染红。
“应该是刚刚看戏染上的!我习惯了,没闻到......”许蔚结巴。
这下安分了。
“大家好,我叫齐小沛,今年十四岁,在石榴一中读初二。”蓝旗袍女孩终于消化了面前的现实,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向大家介绍自己。
好小的年纪。这是许蔚的第一反应,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觉怜爱。
“小沛很棒,有许多大人都没有你冷静,他们一发现异样就吓得大叫呢!”张沅如带幼儿园的小朋友,温柔地鼓励。
齐小沛害羞地缩缩脑袋。
几人交谈并未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只能各自混了个脸熟。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羊角辫总算来了,请众人去膳厅。
膳厅的席面已备好,一副巨大的圆桌铺满,八珍玉食,佳肴美馔,辅以美酒玉杯,可谓是奢侈不已。
众人还未落座,一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他约莫五十岁,规整的制服,身材健壮,一张国字脸,绪须,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男子身后跟着三位容貌各异的美人。
为首的雍容富贵,面相稳重,眉眼间已见岁月痕迹;立在她身旁手抚孕肚,浑身透着慈和母爱的女子笑得娴雅动人,可惜眼下青黑,或因十月怀胎的辛苦,脂粉也未掩饰得了憔悴;剩下一位则看着十分年轻,皮肤细嫩,柔美俏娇,花一样的年纪。
男子同路樊野和李少东握了手:“久等了诸位。”
这便是杜府当家杜兴业,身后随着的是他十四房太太里最钟爱的三房。
互相简要介绍,便请入座。
羊角辫这时踏着碎步进来,附在杜兴业耳边。
“让他们进来,这席也是为他设的饯别宴,”他摆手吩咐,转而向众人解释,“愚弟杜琪,我派他去江城办件事,路远时间长,正式为他送别一番。”
众人皆颔首表示认同。
杜琪携一名女子进来。
他长得不像哥哥,也着制服,面容英俊,身姿挺拔,身侧的洋裙女子更是温婉柔情,明媚动人,水盈盈的眸子一刻不离地望向杜琪,手挽着手温情蜜意,独有一番氛围。
用许蔚的话来讲,就是热恋期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的小情侣,与其他人有壁。
杜琪见众人看向他们,颇有些羞涩,低咳一声,解释道:“让各位见笑了,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满月,我们是自由恋爱。”
“行了,入座,”杜兴业冲他招了招手,“坐下说。”
主客便都就位。
“诸位是我远道而来的贵客,也是越国的栋梁、希望,我杜某谨代表奚地的万民敬大家一杯!”
宴席上,觥筹交错,许蔚并不擅长这些,好在杜兴业对她这种人不感兴趣,只与路樊野和李向东交饮,谈天说地,省去不少麻烦。
若要真问起什么没答上来,说不定就直接送走了——隔壁李向东正喝得满头大汗呢。
不说话,就专心吃着菜,余光挨个观察席上的人。
雍容华贵上了年纪的女人是大房,杜兴业的正妻,二人互动极少,基本没有,也不吭一句话,机械地吃着菜。
孕肚明显的是二房,杜兴业与她的感情极好,不时为她夹菜,言谈间都透露着少有的温情。
少女年纪的那位刚纳进来没多久,杜兴业还在兴头上,也时有关注。
除此之外便是弟弟杜琪,这人对妻子尤为不舍,即便在饭桌上都恨不得黏在一块。
杜兴业平时对这个弟弟大概很严肃,这次饯别宴上仅关切了一句就让杜琪受宠若惊地连连道谢。
弟媳满月,目前来看是跟杜琪一对恋爱脑,除了美貌之外心里眼里全是新婚丈夫,柔情似水,眼送秋波,恩爱非常。
最后,许蔚眼神似有若无地集中在本场存在感最强的人——
杜兴业,奚地最大势力者,对目光注视很敏感,言谈中显示出铁血手腕,苛刻且不近人情。
不仅如此,还有些旧式思维在身上。
他虽身穿洋装,吃喝用度可着新式的来,但住的是王爷府邸,丫鬟小厮一个不少,邀请的留学人士女士居多,却只同男人说话,将她们看作空气。
可谓是外新内旧。
本副本架空!架空!架空!不涉及任何现实,主讲的是这个府里女人之间发生的事,设定全是我编的。
这个副本的大纲从灵感到编故事再到补充细枝末节写了蛮久,如果有漏洞和不足可以提出来~
里面的唱词一个出自白居易,一个出自越剧。
评论和收藏是更新的最大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玉环之死(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