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8日
立冬的脚步悄然渐至，窗外的寒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一阵阵刺骨的凉意。鹿攸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快步上前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
少了外面呼啸的风声，科室内顿时显得格外安静。鹿攸缓缓地拿出保温杯，吹去茶面的热气，抿了一口热茶便开始处理病历单。
同事刚查完房从外面回来，还没坐下就开启八卦模式，“诶，小鹿，上次听你说你喜欢沈砚初，晚上有他的演唱会，就在隔壁，你去吗？”
“不去了，我下午有个手术。”鹿攸还想着晚上回去能好好休息一下。
闲谈片刻，鹿攸忽然接到急诊电话，急忙赶往急诊室。一位包工头带着他的工人来止血，值班护士已经清理好伤口，但血流依旧不止，看着额外瘆人，护士只好求助鹿攸。
半小时后，鹿攸终于从急诊室走出来，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暖阳透过窗户洒在走廊上，驱散了空气中残存的消毒水味，她的心情也随之明亮了几分。鹿攸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正准备迈步离开，视线却不经意间捕捉到门口的一抹黑影。
她无意识地停住脚步，顺着那抹黑影看过去。
下一秒，鹿攸对上了一道强烈的视线。
眼眸深邃，淡然，令人难以捉摸。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墙之隔的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身材欣长，举止优雅，半倚在墙面上，桃花眼正半眯着，神情冷淡又慵懒。
男人模样俊朗，唇角淡扯着，举手投足间都给鹿攸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她就是想不起来他们之间是否有过交集。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心中的好奇与疑惑交织在一起，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鹿攸试探性问了句，“我们，认识吗？”
男人抬眸，眼神中透出一丝意外与不解，他缓缓侧过头，目光与鹿攸交汇。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再度安静下来，只有阳光在走廊的地板上轻轻移动。
鹿攸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她很少这样搭讪人。不由得感到唐突和冒昧，担心自己的话语会让人误会，鹿攸想解释意图。
还没等她开口，对面的男人眉梢轻轻一挑，薄唇勾勒出一抹冷傲的弧度，阳光在他脸上投下好看的侧影，极具魅惑的声音随之传来，带着一丝玩味，“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看着很熟悉，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鹿攸微微睁大眼睛，脸上一副“他猜对了”的表情。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呆呆地点了点头，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有误会自己。
男人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此刻正插着兜，姿态慵懒又闲散，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增添了一丝不羁的气息。
他一顿，语调微微上扬，轻轻啧了一声，带着一丝戏谑，“你这搭讪的方式有点老套，但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效的。”
鹿攸愣了下。
男人的目光从鹿攸脸上略过，稍稍挑了一下眉，视线把她从上扫到下，最后停留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他带着几分轻佻和散漫，拖腔带调的，闲闲地补充了句。
“鹿、医、生。”
四目相视。
好半晌，周围一片寂静。
鹿攸：“？”
搭讪方式老套？
有效？
啊啊啊啊。
她真的。
没有。
想搭讪他。
鹿攸嘴唇微动，迫不及待想解释些什么。但，她刚刚的询问就是在搭讪啊，像极了网络视频中搭讪要联系方式的经典套路。
他所说的老套路。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鹿攸恍了恍视线，解释道。
“行，我知道了。”男人语气散漫地应答。
看到男人一副“我知道你脸皮薄，不拆穿你，你不用再说”的表情，鹿攸眨了眨眼，心中暗自叹息，算了，她放弃挣扎了。
临走前，男人吊儿郎当地扔出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呢，姓徐。”
*
经过漫长的三个小时，鹿攸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从手术室出来，回到科室，只看到一个值班的同事在灯光下忙碌，科室里显得格外安静。
空闲下来的鹿攸才有时间回忆起早上的事情，在脑海中探寻着姓徐的男性的记忆，但依然找不到任何与他相关的片段，可那个男人给她一种异常的熟悉感，实在令人费解。
鹿攸轻轻摇了摇头，试图驱赶脑海中那些莫须有的情绪。
夜幕缓缓落下，鹿攸站在窗外向外望去，街道上的灯光逐渐点亮。在夜色的笼罩下，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演唱会的呐喊声。
鹿攸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刚想下班，突然，值班护士急匆匆地赶了进来，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满脸焦急，“鹿医生，清塘广场发生车祸，有个男士伤得很严重，麻烦你快来看看。”
鹿攸迅速脱下便服，换上那套熟悉的白色大褂，跟着护士跑向急诊室。
急诊室里一片闹闹哄哄，各种医疗器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鹿攸的目光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那个被众人围着的男人。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鹿攸的鼻腔，她心里感到闷闷的，早上他还调侃她，说她搭讪，如今却静静地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
医院的刺眼灯光斜射下，男人的脸显得异常苍白，但那道道惨红的血迹，又在他脸上勾勒出一种诡异的美丽，如同夜色中绽放的猩红玫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患者叫徐言周。”旁边的护士补充说，“十分钟前，清塘广场出车祸，还有一个司机伤势不重，在隔壁救治着。”
徐、言、周，鹿攸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脑海中跳跃，她竟然能在第一时间就猜到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
在弥漫着药水气味的病房中，徐言周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来的医生是鹿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他困顿地眨着眼睛，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鹿攸缓步上前，微微低下头，靠近徐言周的耳边。白炽灯的冷光下，他那雪白脖颈上的红点显得格外蛊惑人心，鬼使神差间，鹿攸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他耳垂上的血迹，“怎么了？”
徐言周颤动着手指，嘴唇艰难地开合，仿佛每个字的重量都压在他的心头，“鹿...攸..攸。”
鹿攸轻轻地嗯了一声。
“生日快乐！”
闻言，鹿攸猛地一怔，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但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徐言周的话语轻飘飘地穿过她的耳膜，但鹿攸此刻无暇探究，只是匆匆检查了徐言周的伤口，然后推着他向手术室走去。
清塘广场的一角邻着体育馆，演唱会散场时人群拥挤不堪，撞车的司机在聚餐时喝了酒，驾车时因不慎失控，直直从正面撞上了走在人行道上的徐言周。司机的伤势稳定下来了，但徐言周情况却不容乐观。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
夜已深，天边已被黑暗紧紧拥入怀抱。窗外的寒风肆意咆哮，卷起成堆的落叶，它们在空中翻飞，四散。在这无数的叶子中，有片格外红艳的落叶，像是一抹飞逝的火花，在漆黑的夜空中无尽地旋转，优雅而又孤寂。最终，它缓缓飘落到地面，消失在鹿攸的视线里。
徐言周死了。
*
城市的喧嚣已经沉寂，鹿攸麻木地回到她的住处。尽管作为医生，鹿攸在医院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今天的离别却让她特别难受。
徐言周，如同一个深不可测的谜题，还有他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生日快乐”，以及他所带来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鹿攸百思不得其解。
在深夜的灯火阑珊处，鹿攸的思维想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缚住，难以挣脱。
洗漱完后，鹿攸依然毫无睡意。她擦去发梢上的水珠，目光迷离地在房间中游移，最终停在了角落里的机器人身上。她这才想起，这是她上个星期买的陪伴型机器人，名字叫小六。
小六主打陪伴交流功能，并附加几项跑腿命令。但据说，它最大的卖点是能够提供男朋友都无法实现的所有情感交流。鹿攸第一眼看到它，就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当然，鹿攸之所以被吸引，不是因为它的最大卖点，而是因为它独特的外形。
小六的外形与叮当猫有几分相似，它的高度大约30厘米，主体呈蓝色调，白色装饰线条与图案在蓝色的背景上跳跃，仿佛在舒缓鹿攸那不安的心情。
在角落昏黄的灯光下，机器人身上的蓝色指示灯成为了唯一的光点，鹿攸的手指滑过那丝丝凉意的金属表皮，直到触碰到那个微微凸起的开关，重重按了下去。
“主人，欢迎来到小六的世界！”
伴随着屏幕面板的跳动，机器人传出呆萌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静谧。
鹿攸在昏暗中用指尖不断地划屏幕，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菜单选项，屏幕的冷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使她原本柔和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而宁静。
倏忽间，她不知道触碰到哪个指令，冰冷的机器人传出徐言周那熟稔的话语，亦如在病房里他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鹿攸攸，生日快乐！”
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符，每一个音节，那分明是年轻时期的徐言周的声音，充满青春的热烈与朝气。
在这一刹那，机器人屏幕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三秒后，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中，“鹿攸攸，生日快乐”这几个字符如同夜晚中的精灵，渐渐穿透黑暗，悄然浮现在面板上，不断地闪动跳跃兴奋着。
而鹿攸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加速跳动，她的手指在屏幕前僵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也凝固了。
渐渐地，她被光芒中的精灵所笼罩。鹿攸的身影在光圈中逐渐虚幻，最终化作细小的尘埃，随风飘散，缓缓降落在医院的地面，与那片红艳的落叶悄然重叠。
一道神秘的光芒刺破了帷幕，鹿攸惊讶地捂住嘴巴，双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她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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