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残阳如血,黎嘉誉略长的发被风吹乱,染上绮丽的色彩,他手中纷乱的红色花瓣被风卷起,瑰丽的色彩在天边留下痕迹。被风兜起的校服衣角,如同海岸线振翅欲飞的白鸥。
整个场景像是一场靡丽荒诞的梦境,令人看不清真伪。
许柠不管是表情还是五脏六腑都扭曲到接近质壁分离,黎嘉誉这个状态,让她唯物主义的心略有动摇,不是中邪被人夺舍了,就像是被校园霸凌后不想活了,但是谁敢霸凌他啊?
不对,她应该是来找黎嘉誉谈话的,不是来拯救失足美少年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倒霉催的赶上了,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了。
许柠掏出手机,按了三下按键:“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你先下来。”
“你们不用报警,我就是来天台上坐坐,吹吹风。人世间的烦恼太多了,我对这个人世间没有什么留恋了。”黎嘉誉仰起头,语气淡淡缥缈的宛如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跑,侧脸被光影分割成光明和阴暗的两半,下颚弧度锋利优美 。
“你们谁要是报警,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黎嘉誉没指名道姓,但是眼睛却看着许柠刚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许柠先避开目光,天台上风大,她的碎发被吹乱,于是抬手把嘴角的发丝拨到耳朵后,手机默默揣回去,拨弄了一下空气刘海,软软道:“没打算报警,我只是看看时间,现在是2017年8月19日,北京时间下午六点整,距离高考还有656天。”
黎嘉誉哦了一声,表情还是淡淡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一阵后,揣回去,声情并茂地开始吟诵《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李浩淼和陈昕两个人试探着上前,想要将他从墙上扯下来。
黎嘉誉对他们的警惕性格外强,他们两个只要动一步,他的身子就往后倒一点儿,吓得两个人冷汗津津,半蹲在地上玩一二三木头人。
许柠见这警也报不成,人也拉不下来,心想下面难道就没有个眼神儿好点的同学看见他,帮忙报个警吗?
说实话,倒不是没人看见他,但是谁能成想整天嚣张跋扈的黎嘉誉有这种倾向,以为他是去天台放风的,顶多多瞧他两眼。
“黎同学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哦,不要想不开。”许柠放轻了声音,慢慢说。
她一直是白白嫩嫩,甜美可人的长相,让人生不起一点警惕心,黎嘉誉的身体放松,还在碎碎念,“你不会懂的,你这种人是不会懂我的。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刀四顾心茫然。”
“怎么会不懂呢?黎嘉誉同学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你不如说说看?但是那句诗好像是拔剑四顾心茫然……”许柠往前走了两步。
黎嘉誉眼眶发红,睫毛颤啊颤的像是翩跹的蝴蝶:“你还说你懂!你骗人!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你永远不会和我一样背错这首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重带着低落,还有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委屈感,似乎可怜巴巴的。
他把最后一片牡丹花瓣扔下去,摊开手:“花没了。”
人命关天,许柠赶紧去花圃折了两朵校长的宝贝牡丹:“但是黎同学你刚才背的那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我就不会诶。”许柠说着,脚下的步子又往前迈了两步,已经和黎嘉誉贴得很近,她一抬手,把牡丹递给他。
“真的吗?”黎嘉誉接过牡丹,揪了两下,问她,“我还会背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
他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霎时间天旋地转,胸口一阵闷痛,就被人摁在地上了。
许柠趁着他黎嘉誉出神,看准时机,借着身体的重量,用惯性把他压在地上,她快速把黎嘉誉的两只手腕按在地上。
“咚”一声,黎嘉誉的脑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唔……”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脑子晕晕乎乎的,轻飘飘的,轻的不止是她的体重,还有他的脑子,好像刚才的重击让他灵魂都出窍了。
过了两三秒,黎嘉誉的视线逐渐聚焦,意识清晰许多,能感觉到手腕被一股力量钳制着,但是这股力量异常微小,只要他稍一挣扎便能挣脱。
但是他不敢动,因为许柠和他贴得太近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和他这么亲密过,许柠的发丝垂落,扫在他的脸上。
他眯着眼睛,看到她背后金灿灿的太阳,她咬着下唇用力到浑身都在颤抖,眼睛明亮澄澈,鲜艳的牡丹掉落在他们两个中间,花瓣擦过许柠娇嫩的脸颊,她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痒。
可是她比这朵牡丹更娇艳明媚。
黎嘉誉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从脖子开始,脸兀的红了一片,连忙把头偏过去。
这微妙的氛围就如朝阳升起之初时候,河面浮动着的,金色的泡泡。
奇怪又让人不忍心戳破。
“看什么呢,你们两个快过来呀!”许柠喊道,光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制服不了黎嘉誉。
她抬头时,从校服里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精致又脆弱,黎嘉誉浑身都烫起来,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不远处的两个人才如梦初醒,陈昕抓着黎嘉誉的腿,李浩淼替换下许柠,摁着他的胳膊:“药,我包里有分好的药。你拿水过来,给誉哥喂下去吃。”
“哦,哦哦。”许柠撑起身体,起身去拿药。
她一走,黎嘉誉就好像被按了什么开关,挣扎着身体,恶狠狠骂他们:“妈的,反了天了!松手!”
李浩淼和陈昕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老大,你就乖乖吃药吧。”
许柠翻开李浩淼的书包,里一本书都没有,放着一个大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小包一小包分好的药片,花花绿绿,许柠顺手抽了他包里矿泉水。
黎嘉誉还被摁在地上,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不过这个羔羊很凶,还在咩咩骂人。
许柠跪坐在地,把药片倒进掌心,跟他说:“吃药。”
她不知道黎嘉誉得了什么病,但看这个状态,应该……是情绪方面的吧?
黎嘉誉偏过头,拒绝配合,他的情绪忍耐到极限,拳头紧紧握着:“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吃药,别管我。”
“得吃!得吃!这又坏掉了!”李浩淼不住地叫,情绪从忧郁变成暴躁,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切换,阴晴不定的,不吃药怎么能行?
许柠想她都把人救下来了,干脆好人做到底。
她将水杯放到地上,细白的手指摸上黎嘉誉的脸,他的嘴闭的死死的,一点都不肯松。
许柠又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指好像游曵的灵蛇,一瞬间就冻得黎嘉誉不说话了,只是死死盯着许柠,凶她:“你要做什么?”
“你好凶啊。”许柠抿着唇,小声抱怨,好像被吓到似的。
黎嘉誉哑声,徒留一张僵硬滑稽,欲凶不凶的表情。
许柠在他脸上摸了一回儿,终于在脸颊两侧摸到对称的位置,拇指和中指狠狠掐住,黎嘉誉一疼,淡粉色的唇微微启开,她就一股脑趁着机会把药全都塞进黎嘉誉嘴里,顺便眼疾手快给他灌了半瓶水下去。
黎嘉誉是躺着的,要想不被呛死,只能认命,顺从地把药都吃了。
李浩淼瞠目结舌:“你捏的哪里?”
“生物老师说可以捏咬肌最厚的地方,迫使人张开口腔,我刚才试了试,好像是真的诶!”许柠甩甩手,有些酸痛,就是要用很大的力气。
“不愧是学霸,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记住。”
“听到没有,学着点儿,以后你也这么给老大喂药。”陈昕似乎看到了希望。
黎嘉誉还躺在地上咳嗽:“你……你妈的……扶我起来……”
李浩淼这才想起来他,连忙松开手去搀扶他。
哎,只要不寻死腻活伤春悲秋,暴躁点儿就暴躁点吧。
黎嘉誉才不用人搀扶,他好的很,只有半死不活的弱鸡才要人搀扶,他甩开李浩淼的手,只是还未站稳,就眼睛一闭,直直栽下去了。
“120!120!快打120!!”
不多一会儿,120将黎嘉誉抬走,吵吵嚷嚷的天台只剩下许柠和一堆在晚风中摇曳生姿的花花草草。
许柠咬了咬手指,她上来是要跟黎嘉誉说三千米长跑的事对吧?
正事儿一点没说成。
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许柠捡起掉在地上的牡丹,有点可惜。
顺手把它插进花圃的泥土里。
也不知道黎嘉誉今天怎么回事,不仅精神上是个脆皮,身体也是脆皮。
校长:没人为我的牡丹发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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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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