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血铜子-矫情界大师

一行人走出别世堂。

蒙面女和僧人并肩而行,打听穆子夏的日常细节,渐渐走远。

云野行转了个方向,围着两丈高的焚骨塔缓缓而走,虔诚抚摸每一块砖石,那每一块砖石上面都刻有字迹,或是“走好”,或是“极乐”,数不尽的哀思。

他脑中一直在转着一个念头。

僧人说,佟一钱经常在金法寺捣乱,却找不见他的踪影。

僧人又说,叶娘子浑身浴血藏身于大殿之中,人们分明知道她在,也是无处寻觅。

这岂不是说金法寺有不为人知的藏身之处?

别世堂和焚骨塔是佟一钱捐钱搭建的,他是个劫道杀人的恶贼,他有那么好心?

可是别世堂看过了,焚骨塔的石砖也一块块摸过了,没有藏身的空隙。

那么,是自己猜错了吗?

云野行收回了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盯住了一个方向。

附近的蒿草丛中开满黄花,有一块花朵稀疏,草木萎黄,长得甚为低矮,像是养分不足似的。

他走过去,忽然脚下有些粘粘的,抬脚去看,居然是黑红色的一片。

是血迹!

滴落在草叶间,干涸的血迹!

他几步过去,只见一个天然井口,十分窄小,底下堆满了灰黑色的骨头残渣,视线不清。

蒙面女急着出发,大喊云野行。

就在此瞬间,云野行纵身跳下!

这是一口井,四周能看出砖石垒砌的痕迹,可是已经干枯许久了,也许有上百年,有很多榆树和杂草的小枝条在砖石缝隙间生长,叶片黄黄的,却十分顽强。

井底被骨灰洒满,却还洒了些别的东西。

是黑红色的血迹!

他打亮火折子,四周去看,赫然发现井壁有个圆形的孔洞,大可容人!

这孔洞是人力挖掘而成,前面一段很是窄小,越走越宽阔,甚至还有木柱木梁做支撑。

云野行脚步停了。

墙面左侧有个血掌印!

再看右侧,右前方,有四指的痕迹,是拳头印下的。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淋漓着干血,有小小的脚印,也都染满了血。

云野行一步一步往前走,脑子浮现惨烈的景象。

不久前,有一个人被丢弃在这口井里,她还没有死,挣扎着复苏,摸到了这条暗道。她座山扶着墙壁留下掌印,右手握着个东西,拳头撑住另一面墙壁。

她踉踉跄跄,凭着求生的本能一步步走着。

云野行眼角发热,快步疾行,忽然看见了木制的台阶!

那是个斜向上方的通道,十分窄小,要爬着才能进去。

台阶上到处都是血痕,有爬行的掌印,也有膝盖留下的痕迹,每隔几步就有喷溅的呕吐鲜血。

及至爬到台阶尽头,云野行脑子轰然一声!

他看见了一个木头搭建的平台,下方还有一层悬空平台,再下方有微光,是大雄宝殿!

蒙面女找到大雄宝殿门口,在广场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云野行,正奇怪,忽然门开了,云野行居然是推门而出!

“哎?你怎么……”

云野行脸色难看,全身脏兮兮的,他看着僧人。

“金法寺有多少年历史了?你们一直都在吗?”

僧人念了声佛号,顾自走开。

蒙面女拉扯了下云野行:“问这个做什么?”

云野行摆了摆手,目光始终追着僧人离开的方向。

叶娘子还睡着,全身蜷缩,双手很戒备的护住肚皮。

大夫很惊讶她的伤一夜痊愈,但是想了又想,或许是那瓶灵药有奇效,问云野行要配方。这药虽然是云野行用好几种灵药乱配的,他却还记得灵药的名字,一一说出。

岂料,大夫大为失望。

“不是。”他想了想,还是摇头:“肯定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大夫愣了下,摆摆手,不再说了。只嘱咐他们要好生照顾。这位娘子如此重伤失血,身体仍然很虚弱,恐怕需要好一阵将养。

“明白,我们不吵她。”

云野行走开两步忽然转头,问大夫:“清波村距此不远,你认不认得穆子夏?”

“不认得。”

“回答这么快,有鬼。”蒙面女笑道:“同行是冤家吧?”

“他也不算是我同行,他所修习的是太素脉法,乃术士之流。”大夫说出这句话是不打自招,也就说了实话,劝他们最好别去招惹。

“他早年搬来清波村的时候找我诊治过眼睛,我问过他原因,他说自己犯了错,罪无可恕,所以自毁双目。能对自己下得了这般狠手的,不是简单人物。”

外头乌云蔽日,恐怕要下雨了,云野行和蒙面女赶紧启程,前往清波村。

清波村是个低矮的海边小渔村,除了海上路途之外,只有清波狭道一条路可以通行。清波狭道两侧都是劈石而成的黑岩悬崖,光溜溜的连棵树都不长。道上铺满海沙,便如蒙面女所说,真是干干净净,半分血溅的痕迹都没留下。

难道说,事发现场不是这里?

佟一钱盘踞清波狭道是不假,未必说他不会去其他地方找人麻烦。

不过,蒙面女确实是在这里找到的铁环。铁环嵌在崖璧三丈高处,颜色十分接近,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

天空闷雷滚滚,海腥味浓重,手捏一把空气,水汽浓重。

地面上有一处有些黑色阴影,云野行跑去看,发现那是很多的蚂蚁,大蚂蚁有一个指节长,小蚂蚁也壮如葫芦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爬到人腿上咬一口,又疼又烫,恐怕是有毒。

云野行跳着脚躲开,蚂蚁并不来追他,只是在一个区域忙忙碌碌。他蹲下来,用剑柄拂开表面细沙,蚂蚁蜂拥而至,许多顺着剑身爬到他胳膊上,见肉就啃。他忍着疼再往下深挖,果然发现黑红的混着血点的湿土!

他霍然而起。

“我有个猜想!”

蒙面女盯着蚂蚁,点头:“穆子夏有问题。”

凶案的发生地就在此,是不会错的。

但为什么幸存者叶娘子会出现在金法寺?

有一个最疯狂的猜想!

两个人齐齐仰头去看,砂岩土崖之上,金法寺大殿的飞檐远远可见。

也许,穆子夏去金法寺,不仅带去了已死的佟一钱的尸首,还带去了流血濒死的叶娘子。

用那具黑漆棺材!

云野行道:“是穆子夏将叶娘子藏在了金法寺大雄宝殿阁楼里,他带了好几个徒弟,完全可以做到。”

两人话不多说,疾行去往清波村。

有间医馆就在村子当中,人人都认得。

云野行一脚踹开门!

房内昏暗,有大夫模样的年轻人正伏案剪着白纸钱,见来者不善,从桌下摸出长刀,人却仍然有点懵里蒙登的。

“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女如黑云兜头而至,一下点中此人穴道!

两人夺刀将其挟持,穿过医馆,来到后堂。

后堂尽头有几间草屋,中间很大的空地种了很多花卉树木,似是药圃。

最显眼的是几丛南天竹,已经结了果子,红灿灿的一串串饱满低垂。

一个身着半旧老竹儒衫、长袖曳地的中年男子拎着小筐悠然立于红果绿叶间,虽然眼睛蒙着白布,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英挺俊秀。他的头发乌黑亮泽又飘逸,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髻,用一枚卷云素银簪子别着,大半头发散披在背上,额前散着两三束发丝,随风轻轻飘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从某些角度看着有些眼熟。

云野行看向蒙面女,发现她的目光也有同样的怀疑。

几个小孩子围在他身边,有帮忙的,他都不许。有没眼力见的,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刨土,抓一把沙土往肚脐眼里塞,他也不管。

他一边摘果子,一边朗声念着诗。

实话实说,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温柔,还带着一点忧郁,就如同此刻天空上将坠未坠的积雨云。

“居可无君子,交情耐岁寒,春风频动处,日日报平安。”

他念一句,小孩子们跟一句,清脆的童声让整个小院子充满了活力。

云野行心里大翻白眼,这位仁兄真乃矫情界大师、做作派鼻祖,可惜是个瞎子,还差一招顾影自怜就圆满。凡人地界岂能容下这般仙姿?得飞升月宫碧海青天夜夜心才行。

蒙面女脚步停驻,眼眸微光闪动。

几个年轻弟子冲出来,都是一样的布衣打扮,厉声喝问是谁人。

“轮不到你们问我,我现在有事情要问穆子夏!”云野行大喊:“穆子夏,你给我出来!有人托我问一句话:先生叩拜大佛,究竟是祈祷还是愧悔?”

竹篮落地。

中年人回首,伸手虚空去摸,立刻有弟子上前扶住。

小孩子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乱跑有的哭,有的冲上来用小拳头赶人,立刻闹作一团。

中年人慌忙护着孩子们,护得了这个护不住那个,苦恼不已。

几个弟子集体被吵到崩溃,厌烦地瞪着云野行和蒙面女,嫌他们多事。

云野行推了一把蒙面女。

蒙面女上前,虽然对方看不见,她依然行了个福身礼。

“敢问阁下可是穆先生吗?”

“是我。”

蒙面女伸手,扶住他的手。

“我有一件大事不能不告诉你,还请借一步说话。”

穆子夏不肯走,他的几个徒弟借机解救了同门,联手扣住云野行,说师父不必怕他们,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罢了。

“这件事情和佟一钱有关。”云野行喊道:“你不想知道佟一钱是被谁杀的吗?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

“是谁?请你告诉我?”穆子夏推开蒙面女,抢步上前,却被竹筐绊住,踉跄就要栽倒。

几个弟子慌忙去扶他。

云野行一下得了自由,对着几个小孩子招招手。

“来来来,夫子有事情要忙,哥哥教你们念诗。”

小孩子们怯生生的。

“不怕不怕,我们在闹着玩呢。”云野行抱住一个离他最近的小鼻涕孩,强行挤出笑容:“我是夫子的朋友,夫子念的诗我也会,我从头给你们念。”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云野行铿锵有力地念出这几句,小孩子们相信了,都围过来,跟着他一句一句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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