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休息室的结构与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差不多,因此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通往男生寝室的阶梯。还好,休息室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舞会带来的激动和快乐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不规则的阴影是怎么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蹑手蹑脚地溜上了台阶,“不要有其他人,不要有其他人,”阿斯托利亚一路默默地在内心祈祷,然后——感谢梅林,三年级的寝室里只有Gin一个人,他仍然穿着校袍,安静地坐在床上看书,显然是完全不打算去参加舞会。
门被阿斯托利亚关上,反锁,Gin应声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便与解除了幻身咒的阿斯托利亚对视着。
直到这一刻,阿斯托利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尤其,为了不耽误待会的舞会,她已经全副武装地打扮好了——一身墨绿色的丝绸长裙,披散在肩头的卷发,一条简单的钻石项链勾勒出她的肩颈线条——她不知道要是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那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她只知道,要是她是Gin,那么此刻自己传达的讯号是再明显不过了。
那句“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去舞会了”被红透了的滚烫脸颊微弱地咽回了喉咙。在Gin惊奇的注视下,阿斯托利亚不能,也不愿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能看着他站起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直到——
她伸手制止了他继续往前一步。
鼻子中充盈着恍若在冬日沉睡的松木的气味,阿斯托利亚才惊觉这味道是如此熟悉,在每一封Gin的来信上她都能嗅闻到,却从未真正留意。Gin轻轻一笑,然后向她俯过身去,大胆地宣告着一个即将到来的,被期盼已久的吻。阿斯托利亚想说点什么阻止他,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回应他的舞会邀约,想说点什么来让自己别再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站在原地颤抖不已——看在梅林的份上,你是个格林格拉斯。
“我没有选择的自由。”
然而,冲口而出的还是这句话,冻住了所有如昨日泡泡般存在过的旖旎,Gin顿住了,“你亲自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他低声说,阿斯托利亚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在德拉科身边,她已经习惯了直视痛苦,然而,Gin的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但她没有挪开目光。
“我来,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跟别人一起去参加舞会。”
“我只想邀请一个人,我也只会邀请一个人。”又是格兰芬多式的固执,Gin说得斩钉截铁,阿斯托利亚不得不小声又给宿舍施了一个隔音咒。
“我希望你能跟别人一起去参加舞会。我希望你能有一个新的女朋友,我希望你能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这话多么耳熟,多么熟悉,德拉科将Harriet拥入怀中,心知肚明自己将不得不清除她的回忆时,是否也是自己如今这般心情?
“为什么?”Gin质问着,犹如一个失去了自己应得的玩具的孩子般受伤,“你会来到这里,不就意味着你也——你也——”
阿斯托利亚抢先一步开了口,她不能让Gin说完这句话,她不能承受Gin即将说出的这句话,那并不是真的,不,她从来没有厘清自己的感情,她从来没有给这一切下过定论。
“我没有选择的自由,但至少我能选择不失去我唯一的朋友。”她轻微的声音与身体一同颤抖。
德拉科,是Partner in Crime。
不是朋友。
“朋友?”
Gin直起身子,愤怒地重复了一遍,种种情感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不甘,痛苦,难以置信,无可奈何,就像从大师画作上拂去百年的灰尘,轻轻一抹笔触却蕴含着百般倾诉。但阿斯托利亚知道他最终能明白,最终能妥协,最终能屈服。因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径直离开。
一个异类,总是能理解另一个异类的。
他会跟拉文德·布朗出现在舞会上,就是最好的回答。
*
阿斯托利亚最后一次以情侣的身份与德拉科交谈,是在七月,学期结束不久后,伦敦一个邓布利多预先安排好的秘密地点里,她是被一个家养小精灵带过去的,当她抵达的时候,德拉科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所以,我们下学期不必再继续假扮成情侣了。”几分钟后,德拉科平淡而简洁地叙述完了这个夏天发生的事情,仿佛他的父亲被神秘人杀死,他和母亲九死一生地从马尔福府邸逃出这件事,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们的虚假关系画上句号而做的铺垫罢了,阿斯托利亚顾不得去想他们分手这件事,甚至顾不得去注意德拉科已经开始直呼神秘人为“伏地魔”这件事,只是震惊地端着茶杯坐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意味着什么,德拉科?”她轻声问道。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让下一场巫师界的战争的降临变得如此清晰,如果说几个月前她的“我没有选择的自由”只是一句看似矫情的空话,那么现在就已经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神秘人已经在要求纯血家族对他宣誓效忠,阿斯托利亚的父母也在其列。
“这意味着,跟我来往已经不再安全了。虽然在明面上,伏地魔暂时为了安抚人心,不要让食死徒和那些刚刚归顺他麾下的纯血家族们这么快就看见他清算功臣的这一面,不会公开我父亲的死讯。但他仍然会密切注意那些跟我关系亲密的人,而你是首当其冲的——”
“不,”阿斯托利亚打断了德拉科的话,她摇了摇头,不知从哪猛然生出的勇气坚定了她的语气,她在这场战争中即将要扮演的角色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来,“我们明面上可以不必再继续假装情侣,但是,你会需要我的,你不可能一个人去做——不管你准备要去做什么——你会需要我的。”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没有喝了复方汤剂的她的协助,德拉科绝无可能逃过斯内普教授的阻拦,成功混入Harriet·Potter的魔法部进攻分队。但显然,一年前的德拉科没有本事预见到之后的发展,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激烈的反对——
“阿斯托利亚,你没有明白这有多么危险!”
“我明白,我也是一个斯莱特林,我明白这件事的程度就跟你明白这件事的程度一样。”阿斯托利亚的语气越发坚定了。
“但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我会这么去做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去做,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我的母亲才能活下来,我也能为我的父亲复仇,可是你——”
“可是我,是你的Partner in Crime。”阿斯托利亚微笑了起来,“你说过,我们没有选择的自由,德拉科。在选择最终的伴侣这件事上,这或许是如此,但是在选择立场上,我们仍然有选择的自由。你选择了你的立场,而我选择站在你身边——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正确的,斯莱特林什么时候会因为一件事是正确的就行动?是因为如果我这么做了,至少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将来会有一天也拥有选择立场的自由,至少我能确保他们不会走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席。我的理由就跟你的一样有力,你用来拒绝我的话,也能被我用来阻拦你,如果那不能阻拦你继续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德拉科,那你也不能阻拦我。”
而或许,这会让我最终拥有那么一丝选择伴侣的自由。这是她内心没有说出的话。
即便徒劳无功,也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你有可能会被杀死,阿斯托利亚,你可能会被伏地魔抓走,被他用想象也想象不出的魔法折磨,你可能最后会众叛亲离,没有人能理解你所付出的一切,”德拉科深深地望着她,似乎看穿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这对你来说真的值得吗?”
“值得。”
过了许久以后,她才轻声说道。
不管是为了父母,为了达芙妮,还是为了……
“那你和Harriet·Potter……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今后……”沉默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阿斯托利亚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塞德里克·迪戈里死去以后,她和德拉科谁都没有触碰这个话题。阿斯托利亚知道德拉科对邓布利多非常失望——他似乎认为邓布利多如果能把他提供的信息更放在心上,更重视Harriet的安危而不是整个巫师界的大局(阿斯托利亚倒是觉得邓布利多这么考虑是正确的),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Harriet·Potter也不必——
“你知道吗,在看见Harriet把他的尸体带回来,抱着他放声痛哭的那一刻,我非常痛恨我自己。”德拉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那么长久以来,我告诉我自己我能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我能接受他相比我来说更适合Harriet,我能接受他能给予Harriet我所不能给予的幸福,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接受这个事实。我才真正承认,他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在保护Harriet,但真正为此付出了一切的人是他,为此,他会永远赢得我的尊重。如果Harriet永远不能原谅我,永远不能接受我,我也能平静的接受这一点。所以,我跟Harriet只会是战友,我们都有彼此需要保护的事,物,人,我们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直到——直到我们必须分道扬镳,走上不同道路的那一刻。”
阿斯托利亚突然意识到,因为塞德里克·迪戈里死去而脱胎换骨的并不只有大难不死的女孩一个,那种曾经在德拉科身上显露无疑的,男孩式的理智,男孩式的情感,男孩式的克制,已经在那个六月的夜晚,随着塞德里克·迪戈里一同离开,坐在这里,与她面对面的,已是另一个马尔福家的男人。
但不知怎么地,在那一刻,阿斯托利亚唯一能想到的,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刹那——发生不久以前,他们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回到伦敦的那一天。如蚂蚁般缓慢涌入站台的学生们还仍沉浸在战争已打响的恐惧中,以及失去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悲痛中。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阿斯托利亚却仍然在Harriet·Potter和德拉科短暂的一瞬对视中,再一次捕捉到了那短短的,在德拉科眼中闪过一秒的火光。
就像是最漆黑的深夜里,从天际划过的带火流星,转瞬即逝,却仍然照亮了一瞬整个世界。
那火光将会永远,只为她而燃烧下去。
阿斯托利亚番外结束,第217章中,Gin亲吻的女孩,的确是阿斯托利亚。
这篇文的正统结局是BE,如同在这篇番外中暗示的一样。但是在我最初把这篇文的大纲与我的一位亲密友人讨论的时候,对方以武力相逼我要给德哈一个HE,因此这篇文将会有两个结局,正统的BE结局,以及最终德哈在一起的HE结局。 HE和BE的结局分线将会从第六部结尾开始。
我们第六部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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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Flame in Your Eye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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