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涵姿搬来半月有余,却与顾鸿筝不常见面,这样也好,免了一些猜忌。秦涵姿怯于与人交谈,对方一个关切的眼神,于她而言,像是一把利剑,使得她浑身不自在。好在身边有男友相伴,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男友每天都来。太阳东升,他就来;月上树梢,他就走。起先为了防止与顾鸿筝碰面,估摸着下班族的到家时间,两人在傍晚匆匆告别。秦涵姿暗自观察了一星期,发现顾鸿筝每天晚上不过九点是不会露面的,男朋友逗留的时间也就被延长了。
总有那么一两次,被顾鸿筝注意到这两人的行踪。她暗笑两人的鬼鬼祟祟,故意选择不露面,正好要回家吃饭,便拖延到了九点才回出租屋。与此同时,那男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只留了一个背影,还是被顾鸿筝看了个满眼。第一次,顾鸿筝情不自禁地发笑;第二次,顾鸿筝忽然对陶循起了思念。
那些回忆翻来覆去毫无新意,思念的次数一多,还添了一丝说不清的思绪。
对于陶循,虽不是一见钟情,但顾鸿筝是喜欢的。那是潜移默化之中的一种情愫,或者可以说是死缠烂打之后的一种难舍难分,好在顾鸿筝并不会对陶循产生厌恶的情绪。如果说真的产生动摇的话,除了两人的年龄差,也别无他想。
在感情稳定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越发频密,陶循喜欢牵着顾鸿筝的手去看电影,或是陪着顾鸿筝逛街购物;相坐无言时,陶循会调皮地偷吻顾鸿筝的脸颊,这会使顾鸿筝因害羞而红了脸,故意将脸偏到一边,无声地窃笑。他笑她,她只装作若无其事。陶循眼里含着暖意,痴痴地看着顾鸿筝,顾鸿筝的脸上便荡漾了层层涟漪。
后来,陶循被派到外地工作,两人不在一座城。顾鸿筝工作时间稳定,由她辛苦些,一个月里挑一个周末,千里迢迢见一面。陶循体谅她的风尘仆仆,见了面总是百般迁就她。顾鸿筝又十足地信任陶循,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凡事由着他安排。
一向是循规蹈矩的陶循,有时也会肆无忌惮地说些玩笑话。顾鸿筝便不搭话,长久地望着他,使得他心发毛,连声道歉。顾鸿筝突然又朗声笑起来,笑过了,又是沉默。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从来不知道问个明白。她在想:彼此的情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如何发展呢?
每一次的相处,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周六早晨来,周日下午走。第二天,顾鸿筝匆匆做了说不清是早餐还是午餐,就搭了午后的飞机飞走了。那饭菜是不动筷的,像是一件艺术品被放置在桌子上,直到它自然坏掉为止。这是顾鸿筝一个月里留下的短暂痕迹,在陶循的嗅觉里,它像淡淡的花香,挥之不散。
当陶循在电话里对顾鸿筝说出这样的话时,顾鸿筝轻轻皱眉,嘴里说着恶心,但心里还是受用的。
异地恋很辛苦。
顾鸿筝来了,话没说几句,陶循便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拥抱着,像是怕丢了一般。顾鸿筝只道是久别重逢,不自觉也抱紧了他,像木桶外箍紧的铁条。他在她的耳边说着肉麻的情话,顾鸿筝笑得花枝乱颤。她松开陶循的怀抱,蹲在路边笑个不停。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油嘴滑舌,我绝不会接受你的感情。”
陶循心想:全世界的女人,大多时候都是口是心非。果然,顾鸿筝站起身,伶俐地甩下三个字:“骗你的!”
两年的异地让两人的感情既甜蜜又冷静,尤其是不相见的日子里,仿佛自己是独身一般。办公室里的女同事爱打听事儿,总拿着顾鸿筝与陶循的事开玩笑,以此探听一些情感**。
顾鸿筝的心理防线非常紧密且牢固,她绝不会为了维系同事间的情谊而出卖自己的私事。她面上严肃,心内不免也会犯嘀咕,她觉得旁人说的话也不见得就是错的,恋人之间过于冷静也不是件好事,过于矜持反而适得其反。两人在一起四年,或许可以谈婚论嫁了。谁说求婚一定是男性要做的,女生也是可以的啊!只要两个人真心相待,何必非要分得那么清呢!
难得将心事诉诸于周围人的顾鸿筝,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分享与家人。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尤以索娜最为兴奋,手舞足蹈地表示一定要当伴娘。顾鸿筝当即同意:“只要你不怕辛苦。”
本应在周末飞过去的顾鸿筝,没想到陶循会提早飞回来。他是在机场特意等待顾鸿筝,但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惊喜。
陶循回来了,没有提前告诉顾鸿筝,见了面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话语里像是藏着事。顾鸿筝被自己的勇气打乱了阵脚,一心要将谈婚论嫁的事说出来,不想却得到了陶循要出国两年的消息。
大约过了半年,顾鸿筝回忆说,其实那一刻是失望的,但当时的她语气讪讪地表达了对于这一安排的认可,整个地无精打采。陶循出国的进程很快,快到没有时间与任何人告别,匆匆而去,只留顾鸿筝慢慢消化这件事。那半年里,她只觉得好像是做梦一般。
妈妈对那浪费掉的飞机票一直耿耿于怀,说要浪费多少钱;索娜对于不可以做伴娘而失落不已,说好像是从天上跌落到地上的感觉;顾鸿筝将这两年间来回的机票和各种票据专门装订成册,时不时地拿出来回忆一番,但脸上毫无笑意。大家见了都说顾鸿筝变了个人,她强笑着扯谎,心里却明白,她其实并不赞同陶循出国,她好想告诉他,自己莫名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似从相识,且不只一次。两年前,陶循被派到外地工作,她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该有个了结;四年前,彼此生有好感,陶循突然离职,她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自己所预设的那般。
她怀疑自己与他只不过萍水相逢,充其量是聊得来的朋友,甚至怀疑他已有了稳定的伴侣,而自己是不光彩的第三者,她凭空给对方想象了不适宜的场景,暗下决心决不能做了拆散人家的事,更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心。心下已定,就趁这个时候断个一干二净。
后来说起那时的心境,陶循笑她想象力丰富,但看到她一脸认真,瞬间感到束手无策。他有胆量做很多滑稽的事,却不好意思当面说自己对于她是一见倾心。曾经也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对顾鸿筝有情,便有意的避了一段时日。不联系的日子里,他是难熬的,毫无生机的,遇事会烦躁地躲开。顾鸿筝也会不时侧目打量陶循,不明白他为什么垂头丧气,只道是索然无味。
还好,还好,两个人还是恋爱了。
那时的异乡,也有这样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顾鸿筝去见陶循,便会租住两天。房东是一个老太太,胖胖矮矮的,和蔼可亲。只有她不嫌麻烦,肯每个月里租住两天给顾鸿筝。顾鸿筝明白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必定是陶循付出“代价”之后才得到的,她不去拆穿,是顾及男人的颜面。
她不知道秦涵姿与男友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她也不会当面去问,更不会去偷看,但是如果无意间碰到的话,那是另当别论了。
这一次是故意的,顾鸿筝很早就回来了。她明明听到那两人的欢声笑语,却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停滞了。秦涵姿的男友见到顾鸿筝,头也不抬,慌忙离开了,像是做了错事被逮到似的。秦涵姿既不去送送男友,也不与顾鸿筝打招呼,直接将房门紧闭。顾鸿筝一时茫然,竟自觉局促不安。她想起从前在异乡的小屋里,每次都会和那老太太聊聊天,临时组成祖孙三人去逛街吃美食。
秦涵姿的男友长得什么样子,顾鸿筝到现在都看不清楚。遇见的两三次,那男友总是垂着头不与人正视,疾走而去。在这个男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顾鸿筝就有些后悔将房子租给秦涵姿了,那时可没说这异性每天都会来一次,一待就是一整天。
顾鸿筝向自己的妈抱怨:“他不上班吗?好像是无业游民一样!”
男友也是这样说的:“早知道是与房东一起住,我就不让你搬来了。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副早出晚归的样子,很忙吗?还是不正经?”
秦涵姿摇头:“不知道,没和她说过话。她早出晚归,我不也是常常出去一整天?见不了几次。”
男友又说:“少说话也好,不要让人家窥探了我们的**。等你找到工作了,我们就搬出去。合租就是不方便。”
秦涵姿笑了笑:“要不是图这里房租便宜,交通便利,我也不会住这儿。即使找到了工作,也不是轻易就能搬走的。市中心的房子好,环境也好,但是交完房租水电费,再除去日常开销,一个月攒不下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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