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川调息完之后，片刻也没敢耽搁，立马跑到吕言床前守着，生怕吕言醒过来时他不在，到时候再出点什么事。
颜沐川在他床前守了一/夜，视线没敢离开他半刻，直到第二天天亮，吕言才慢慢转醒。
“醒了。”担心了一整晚，颜沐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但语气却跟他的视线一样温柔。
吕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透着些灰败，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甚至连一句这是哪，他为什么在这儿都没问。
颜沐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吕言是什么性子，他今日若不解释清楚，只怕以后是睡不上一个好觉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那日真的没拿你二哥的东西。”
床上的人面色仍有些苍白，他轻轻闭上了眼睛，面上满是抗拒，仿佛东西是谁拿的已经不重要了。
颜沐川最怕他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他本意是不想跟吕言说太多东西的，不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但眼下，有些话，不得不说。
“吕公子，你是我的恩人，我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我昨天，问了下关于你的事情。”
“我知道，你二哥的死，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逝者已矣，你何不想想你哥？”
“你就这样，一死了之，是对得起把你当亲弟弟的二哥，还是对得起你昏迷不醒的亲哥？”
床上的人仍旧没出声，但他的眼睫在轻轻颤动，眼角有泪水溢出来。
颜沐川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想来他昨天只是一时悲愤，一时激动。
“我不知道，像你哥那样的情况，还能不能醒过来。”
“但世事总有万一，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哥将来醒过来，发现你二哥死了，你也死了，你哥他，心里会有多难受？”
“到时候，你希望他像你一样，选择轻生，了断自己的性命么？”
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大片，略深的颜色跟周围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沐川别过头，不忍再看他。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你哥还能不能醒过来，但你救过我一命，我会尽我所能，去找能救你哥的方法。”
颜沐川临走前，留了最后一句话：“别放弃你自己，也别放弃他。”
床上人听着关门的声音，原本隐忍克制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房间外面，颜沐川站在门口，眼睛发涩，他很想进去抱抱吕言，像以前一样，像一个哥哥一样安慰他，可是他不能。
大仇未报，许多事情还没有浮出水面，他没办法冒这样大的风险去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只要知道，吕言不会再做傻事，就已经够了。
——
淮念竹倚竹而坐，依然是那一副慵懒的，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常人这般姿态，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但裴行之生得实在是完美，哪怕淮念竹永远都是那一副很懒散的样子，但依然能给人一种君子端方的错觉。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淮念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玩笑道：“承欢你再来晚点，我可要跳温泉了。”
颜沐川心里记挂着吕言，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应付了一句：“那我现在回去？”
“回吧，回去了，你就少一个道友了，而且，还没了道侣。”
颜沐川看着他的笑脸，心情稍稍好了些：“那这温泉池还不够深，我帮你弄深一些？”
“哼，没良心。”
他说完，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力量托着颜沐川下了水。
淮念竹看着他，面色有几分得意，像是要临时抽查学生课业的教书先生：“背吧。”
颜沐川：“……”
又来这一套。
……
颜沐川刚背完，眼前突然多了两张纸，那两张纸悬浮在半空中，上面仍是一手让人看着眼睛疼的字。
“你这是何意？”
淮念竹的声音里颇有几分怨念：“这是我给你披衣裳，你喊别的男人的惩罚。”
颜沐川没想到都过去一晚上了，他心里竟然还想着这事儿。
但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个，确实都是他有愧于淮念竹，于是他便也只能叹一声“真记仇啊”，然后老老实实一边泡着温泉一边背。
“吕言那边情况怎么样？”
岸上的人随口问了一声，掏出了酒壶喝了两口酒。
颜沐川如实道：“不过一时想不开，现在应该好些了。”
淮念竹又喝了一小口：“那你打算，先让他在这儿住着，还是打算派人送他回仙门。”
“你想怎么办？”
淮念竹笑着：“是我在问你。”
“他哥哥还在仙门，他不可能长时间在这儿待着，不如先让他在这儿住几天，改日我送他回仙门。”
淮念竹知道顾承欢昨日查了吕言的底细，只是问道：“你亲自送？”
颜沐川点了点头，经此一遭，即便他心里清楚，吕言不会再想不开，却还是不放心他自己回去。
淮念竹收起了酒壶，换了个姿势，笑道：“那正好，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们掌门。”
颜沐川微微蹙眉，一时错愕，下意识将眼前人当成了跟师尊同流合污的裴行之，声音不禁冷了几分：“你跟他们掌门仙尊还有交情？”
淮念竹顿了一瞬，重新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而后才笑道：“上次为了帮你，跟他虚与委蛇了几句，若是这样算的话，那便是有交情。”
蒸腾的热气疏通了全身的血液，这一整晚的担心和疲惫感褪去了许多，颜沐川稍稍缓过来些，才抬眸问他。
“既没交情，找他做什么，你还不如多睡几觉。”
这一句不是问句，不是在跟淮念竹要解释，反倒是一句忠告。
岸上的人沉默片刻，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又开始喝酒。
直到那倒立的酒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酒，那人才抬眸，朝颜沐川这边看过来。
眼里满含笑意，面容却是随意又自在：“我那日听了吕言的话，回去查过颜沐川。”
颜沐川瞳孔微缩，追问道：“查他做什么？”
“我去仙门大会前，查过所有金丹期之上的人的资料，那时只记住了颜沐川已到大乘期，也记住了他的基本关系，但我那时忘了……”
没等颜沐川多问，淮念竹又道：“是那天，吕言的话提醒了我，他说颜沐川和裴行之是死对头，我出于好奇，便查了一下这两人的关系。”
“哦，”颜沐川轻笑了一声，颇有些好奇地问他，“查出什么了？”
“这二人虽似乎，并不是像外界传的那般，水火不相容，相反的，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不少交集。”
“如今颜沐川既已……何不趁机去要些东西回来，想必颜沐川私藏的好东西，应该并不少。”
颜沐川轻笑，没想到他还在这儿站着，就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颜沐川：“怎么要？”
“就说，颜沐川之前在我飞升之前，答应过我，要送我飞升礼物，许我随便挑。”
颜沐川忍不住笑了一声，从温泉池里慢慢往外走：“你这谎撒的也太久远，再说了，外面的流言并非全是假的，据我所知，颜沐川跟清行仙尊之间的关系，的确算不得好，又怎么会答应送你礼物。”
“你到时候这话一说，估计人家都会直接怀疑清行仙尊被夺舍了。”
“也是，”淮念竹感叹了一声，“还是承欢你想得周到。”
但他依然没放弃要点东西回来的心思：“那我便说，颜沐川之前同我比试，输了，欠我一样东西。”
颜沐川：“……”
当着他的面造他的谣……
“你别打他东西的主意了，”颜沐川劝道，“这次不知丢了什么，吕言尚且为此轻生，你若再要两件回来，估计吕言接受不了。”
“嗯，那行吧，”淮念竹妥协，“那第一件事便省了吧，我去办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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