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半好后,陆陆续续有朋友来探望。
通常程洵都在,尽管没公开过关系,但大致都能猜到。
陈因说不错,大学教授福利好、地位高,受人尊敬,我能沾便宜,以后小孩儿教育也不用愁,能教出个状元。
我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程演也来过,我问他如岑还好吗,他说视频那件事过后,她断了网,去他公司实验室实习,我的消息她暂时不知道。
程洵出去后,他问,“你来真的,还是闹着玩儿?”
自己哥哥,怎么可能看他跳进火坑。
我安慰程演,“就我这样的人,我们俩应该长久不了。”
他皱起眉,“好不容易从上段感情中走出来,你要是付不起责任,就赶紧收手,除了他,以后爱祸害谁祸害谁。”
程洵推门进来,程演别过头没再吭声。
他把人送走,回来时,我还坐在走廊长椅上。
他带我回屋,再把门轻关上,然后停在门口低头看我。
门扉隔绝了噪音,室内一片寂静,我半眯着眼,问怎么了。
“阿演说什么你不用听。”程洵回答。
我摇摇头,看着他黑色毛衣的编织纹路,目光游离,他碰了碰我的脸,我回过神望向他,“觉得委屈吗?”
他一愣,眼里带上笑,“委屈。”
我的目光在他眼睛上定了几秒,又滑过鼻梁,最后落在嘴巴上,接着上前吻过去。
他呼吸的味道像冬天清晨的雾气,抚过我后颈的手干燥又温暖。
我眼前昏暗,觉得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毫无章法地回应。
温柔的吻逐渐焦灼,程洵推我到门板上,臂肘磕碰出咚的一声。
几秒后敲门声响起,贴着后背传来,我浑身一激灵。
程洵也一顿,睁开眼看我,眸色晃动着水光,嘴唇因为用力揉得红润。
门没锁,门外人只推开一道缝,疑惑道,“怎么了?”
程洵拉我过去,门打开,先看到裴清雪。
她后面是正在接电话的贺折,他和对面说了声再见,轻瞥过我一眼,视线下落,又很快收回目光。
觉得嘴唇烧灼,我下意识低头抿了抿。
-
“什么时候出院?”裴清雪问。
我说下周二:“其实能早一点,但我哥不愿意。”
“回哪儿?”
程洵说:“我那里。”
“镜园比外面安全,不如回家养病。”贺折突然开口。
他握着玻璃杯,拿指肚无声地敲击两下,眼神淡淡的。
我看向他,笑说,“我倒想回去,可那里欢迎我吗。”
贺折定睛看着我,喉结动了动,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了。
很快,乔行和云舟来了,云舟表情凝重,刚一进门,她直走向贺折,一把将他衣领攥住,质问道:“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贺折皱起眉:“什么主意?”
“钟泉说我姐设局陷害他,还说他有证人,他哪来的证人?!”
我一愣,乔行拉开叶云舟:“你先冷静,这事跟他没关系。”
贺折僵在沙发上片刻才起,和乔行说:“我去问问。”
裴清雪安抚我一把,随他一块走出去。
云舟恶狠狠的:“你去告诉姓钟的,想拿我姐垫背,就等着死吧。”
-
……
“疯了吧,害死一个不够,还想祸害他们全家。”
“这女的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想到放荡又变态,爱没少做,视频也没少拍吧。”
“还下迷药,怕不是自己天天幻想被人干。”
“死了算了,一命偿一命,公平。”
“是啊,换作是我,这么折磨还算轻的。”
“……”
我一心想清洗钟泉身上的嫌疑,没想到反而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贺仲余打来电话,“看吧,钟家那小子可比你心狠。你想站到他那边,他却一心把你踩到泥里。”
饶是这样,我主意还是没变,说忍一忍,网上的消息很快就会过去。
“只要钟泉没事儿,我怎样都行。”
贺老爷子气得骂道:“糊涂!”
“你有没有想过你姓什么,谁又帮你担着这一切。还有程家,你能保证程洵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难道还天真地以为钟泉会原谅你感激你吗?你今年多大,别做梦了!”
出院那天乔行有事没来,陈因来帮忙,程洵开车载我们回家。
行李嘉兰姐帮忙打包,再快递过来。
晚饭留陈因吃,我困得不行,菜处理到一半被催着去睡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光从门的缝隙间涌进来,外面有热闹的说话声。
门在这时被推开,眼前光亮起又很快被挡在门后。
程洵坐到床边,轻声叫我,“起来吃饭了。”
我闷闷嗯一声,却还是躺着不动,“辛苦你了。”
他靠得近,带着一股桂花香,我嗅了嗅,“是桂花酒?”
程洵点点头。
“好喝吗?”
“还不错,想喝?”
“嗯。”
“医生叮嘱了,忌烟酒辛辣。”
我说花做的不算。
程洵低低笑一声,俯下身凑近,我看到月光渗入他的眼帘。
“这样行吗?”
他的吻携着桂花香落下,我想起在琼山吃过的桂花糕,好像是这个味道,又好像不一样。
-
出事以后我变得怕黑,于是把灯全开着。
就算这样,闭上眼还是觉得害怕,我索性白天睡夜里活动,时间都是错乱的。
因为这样,云舟的电话打了十多通,我没接通。她找过来,把门敲得震天响。
我迷糊着下床,开门,她气喘吁吁告诉我,“家里出事了。”
云舟说:“还记得几年前化学品污染,导致周边几百户中毒那事吗?”
“当时定的张家全责,可现在却有人举报爸受贿,虚假招标,他和哥都被带走了。”
说起张家,便不得不提我小婶的死。
杨家独子有一年从家乡返回镜水,开车的是他堂哥,车上还有他的妻子,以及出生未满一年的孩子,不幸的是路上遭遇泥石流,无一人生还。
看起来像天灾,实际却是场谋杀。
小婶死前留下一封信,说必经路段被人动了手脚,山坡上埋了炸药,当年她无意间听见这场密谋,被发现后一直受到控制。
她不用担心自己会死,因为主犯是张家她的父亲。
当时我爷爷谁也不站,但势力被各派觊觎,于是张家利用小叔对小婶的感情,同时威胁小婶,通过联姻,最终迫使爷爷表明立场,成为他们清除异己的工具。
张家如日中天,但因手段冷酷树敌无数,也包括他的拥趸,其中就有贺家。
贺仲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早觉得张家外强中干,墙倒众人推是迟早的事,于是很早便为自己谋划出路。
他清楚秘密早晚会被拆穿,便在杨家羸弱不堪的时候施与援手,好为自己日后留有生还的余地。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杨家凭借亲家重整旗鼓,笼络各方利益,逐渐成为能和张家对抗的势力集团。
那年夏天,杨家回到镜水办了一场超度法事。
小婶在信里说她闻到父亲从法事会上带回来的烟香,觉得是时候了。
她背负十多年罪孽,终于受不了煎熬,自己结束了生命,死之前供出主谋是她父亲。
但可笑的是,她父亲把她也算计在内,早就想好了退路,把我爷爷推到前面。
同年我意外肇事,因为牵涉贺迁,贺仲余才告诉我其中很多细节。
他说终归是要坐牢,不如做笔交易,他来帮我家脱困,我来隐瞒贺迁的失控。
后来我被关着,知道家中转危为安已是半年之后,还听说张家垮台,化学品中毒事件给了他们最后的致命一枪。
云舟提及张家,我第一反应是找贺仲余。
他没接电话,隔了很久才回复我见面谈。
-
早上八点,天蒙蒙亮,贺仲余带了一身冷气进屋。
他环顾屋内,坐到沙发上,说:“房子不错,比清池那儿亮堂。”
我送去茶水,“您都没去过,怎么知道?”
“阿迁拍过照片,那时她要选房子,问过我的意见。”老爷子说。
我敛下眼皮,说等事情过去了我去看看贺迁。
“别折腾了,今年过年就接她回家。”
贺仲余往后靠,眼睛合上了片刻,才继续道,“我是不想她回来,但终究没法再拖延下去。而且一家人总不能永远两地分居,团圆不了。”
“只是钟家小子要重查那场车祸,难免要问到阿迁。他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万一知道真相,阿迁命都难保。”
“……我一把老骨头没多少年活头,不知道还能护她几时。”
我问:“我家出事也因为钟泉?”
“他刚从鬼门关走出来,哪有力气做这些。”
贺仲余叹口气,“是钟家人等不了,想先牵制你父亲和你哥。”
我无力撼动那棵大树,能求的也就只有贺仲余,问他能不能帮忙。
云层稀薄,日光惨淡又阴冷。
贺仲余端起茶杯吹了吹,“你呢,还选择站在钟泉那边?”
我僵在沙发上,只实事求是,“他没害我。”
杯子磕碰茶几一声脆响,贺仲余冷哼,“既然还糊涂着,就自己想办法吧。”
“到时候沦落到和张家一个下场,别怪我没提醒过。”
他作势要走,我拦不住,口不择言,“您不怕我告诉钟泉,当年是贺迁失控抢了方向盘,才导致的车祸?”
空气凝结后死寂几秒,贺仲余眼神阴沉,走近几步,他笑了笑,“说吧,到时候我让你、你哥,你们全家跟着陪葬。”
这次见面没有结果。
门关上后,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声音叫嚣着,又因为彻夜没睡头疼不堪。
突然,房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程洵正看着我。
“……”
我眼前天旋地转,还在侥幸,“都听到了?”
他嗯一声,“刚才回来取文件。”
“……”
我收回视线,开始收拾茶几,杯子磕碰杯子,花瓶被撞倒,流了一地污水。
在我想要抽纸擦干的时候,偏巧又将收拾好的杯盘全部打翻。
我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但控制不住了,手哆嗦,眼神闪躲,小动作不断,非常焦躁,会扯头发,还会摔东西。
程洵肯定想不到我是这个德性,也想不到把我拉到他怀里后,我还会出手打他。
他真是好脾气,任由我发疯,说:“没事,以后我跟你一起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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