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要我留意这头‘恶狼’?”顾曾听完一切原委,已累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只没什么波澜地动了动眉梢:“此人既然在王府住了几日,定然有人见过他,且将画像给我,我……过几日就去将他拿下。”
程彧不置可否,将手探到怀中,果真抽出一幅画卷来,说道:“王澄颐府上的确有人擅工笔,虽只远远地见过一两面,但循着记忆仍是画下了那少年的模样,经王澄颐的管家和爱姬过目,与那美貌少年本人大差不差。”
顾曾“嗯”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接那画卷:“给我看看。”
程彧却没依言照做,他单手抵额,半歪着身子,睫毛轻轻翕动,而后在手中将画卷转了两下,轻飘飘地将那马上就要落到顾曾手上的画卷又给夺走了。
“大理寺也是前两日才拿到这画像,呈给陛下看了之后,陛下立刻就丢给我了。”他的眼皮半抬不抬,头疼似的,仍不忘对顾曾打趣一笑,“阿曾你也来瞧瞧,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好看,又能不能担得起‘美貌’二字。”
谈笑间他手一松,画轴倾落,露出其上一张隽朗如星的面容。
虽然有些地方的笔锋略显模糊,但已足够清晰,顾曾只瞟了一眼便愀然变色,半截身子都麻了。她如一只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小舟,霎时便被狂风骤雨淹没。
只见那画中人浓眉薄唇,有着一双如凛冽山涧般清澈的桃花眼,笑意不羁又嚣张。
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一线,目光在眼前人与画中人之间不住游移,最终还是怔怔地定在了程彧这张看得见摸得着的脸上,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嘴唇:“这这、这是……你?”
虽然眉眼稍显稚气,但那画中人与程彧几乎可以说有七分相似。相较之下,前者更为英武,后者稍加秀气些。
若遮去下半张脸,单从眼睛来看,他二人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曾心惊胆战地望着眼前的程彧,忽然感觉疲倦得睁不开眼,只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左臂上的伤口却偏要来作祟,翻腾起一阵剧痛,疼得她上下牙关直打架。
而在程彧看来,她浑身发抖,看向他的眼神如临大敌,携着滔天愤怒。
不必多说,她已认定他就是那个居心叵测要陷害宸王殿下的凶手了。
“阿曾……”程彧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难过得无以复加。
昨日不是还说他是天下最好的人之一么,怎么真出了事,就翻脸不认人把他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想呢?他二人之间的情谊难道还抵不过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学人精么?
他本来还想问她信不信自己,话到了嘴边早就只余苦涩,好半天才努力挤出了一个与平时殊无二致的表情,笑道:“你就说吧,他好不好看?”
顾曾死死盯着他。
“……丑。”
程彧瞟了那画像一眼,砸吧了一下嘴:“就是的,我也觉得丑,就拿这双眼来说吧,哪有小爷我那顾盼风流的……”
一柄短匕忽地刺破昏暗的烛火落在了他颈侧,割破他一层皮肉,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印。
顾曾这哆哆嗦嗦的一刀拖泥带水,程彧是完全躲得开的,可他一点也不想躲,只艰难地牵了牵唇角:“阿曾,你问都不问、查都不查,便认定我是那凶手么?要知道我并无杀王澄颐的理由,也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杀他。”
“程二公子,”顾曾冷哼一声,“我倒要请教,王澄颐颈上的刀口作何状,可是两端浅、中间深?”
程彧眼露诧异之色:“你怎知的?京兆尹寻了兵器大师来仔细辨认,经推论,那凶器应该长这个样子。”
他双手的食指在空中比划出一道狭长的新月,顾曾的后背也渐渐覆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栗,冷笑道:“果然是北庭王刀。”
程彧双眉一紧,登时嗅出了不对劲:“‘王刀’?他们只说是北庭的弯刀,又何来王刀一说?阿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位于渭城之北的北庭,国家不大,却出了不少能工巧匠,犹擅打造削金利刃,而这新月般的弯刀更是北庭匠人的得意代表作。
可并不是所有的弯刀都能成为北庭王手中的那把王刀。
顾曾不理会程彧,说道:“事情既然和北庭人有了关联,便也再明朗不过。他们恐怕早就盯上了王澄颐,而王将军自己怕是也没想到,他靠着扶苍军右副将的身份享尽了荣华富贵,最后却也因这个身份而死。”
王澄颐作为没什么名气和本事的小跟班,从来都不是凶手真正的目标。
现在想来,北庭作为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在看到姜祐珣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之后,便动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思。对他们来说,大昭的西北没了宸王,就如同羊群没了牧羊犬,大好河山有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杀不了宸王,他们可以杀王澄颐;杀了王澄颐,宸王免不得要受乾安帝猜忌……
退一万步讲,就算王澄颐的死对宸王毫无反噬,皇帝总要派新的人去当他的副将,形势一旦变了,他们便有数不尽的可乘之机。
他们要的只是王澄颐的死,别的一切,什么“见南山”,什么“美貌少年”,皆是分散人注意的幌子。
顾曾神色如霜,将匕首一抬,轻轻抵住了程彧的下颌,一字一顿道:“现在想请教二公子的是,程家两位公子何时同北庭人有了勾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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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料峭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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