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德馨室稚子入学堂

桃姐儿能够想到的,余氏何尝想不到,只她与姚氏关系微妙,倘若插手二房的家事,又要引得姚氏不乐,不愿沾染这一身的腥臊罢了。

桃姐儿见母亲仍在沉吟,便又将今日巩妈妈出言冒撞,娉姐儿替她解围的事说了,“母亲您瞧,娉姐儿这般聪明伶俐,倘若不好生教导,实在可惜了。”

她挨着余氏坐下,拉住她一条胳膊摇晃了两下,娇声唤了一声“娘”,又道,“我知道您在犹豫些什么,可您是宗妇,是宁国公府的女主人,照拂家中上下本是您该做的,便是祖母也不会说您什么,只会赞您贤良的。至于婶母,她只是好面子,咱们把话说得和缓些,她也就不恼了。”

女儿一向成熟稳重,难得如此撒娇,余氏心中一软,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得啦,桃姐儿都这样说了,母亲还能不应么。”正在盘算该怎么去同花老太太说,桃姐儿又笑道:“母亲能够答应就再好不过了,往祖母和婶母跟前做说客的事儿再不敢偏劳母亲,就交给我吧。”

余氏行事方正,有棱有角的地方难免与姚氏的小性子磕着碰着,可桃姐儿竟是青出于蓝,该方正的时候方正,该圆缓的时候也不含糊。先去拜访了姚氏,满口子夸赞殷宜娉姐妹两个伶俐讨喜。

姚氏生性虚荣,被桃姐儿夸得通身舒泰,听旁人赞美自己的女儿,且还比赞美自己还更欢喜些,桃姐儿见姚氏露出微笑来,便趁热打铁道:“我这样喜欢两个妹妹,恨不得时常相伴,还请婶母时常带她们来东府玩呢。”

桃姐儿是长房嫡长女,纵然不嫁入宫中为后为妃,前程也不会差了,姚氏深知与其处好关系的重要性,自无不允。

隔得两日,桃姐儿又同姚氏说起了先生的事,说两位先生没有学生可教,起了辞馆之意,自己舍不得先生,好生心焦。又告诉姚氏:“康先生早年进士及第,于读书考学一道上颇有心得,我还望留得先生几年,将来松哥儿春闱秋闱的时候指点一番呢。”

一席话说得姚氏心动,她的好哥儿虽还是个婴儿,可小孩子只愁不养不愁不长,一眨眼就大了。康先生这般有为,若能将他留到好哥儿入学,就再好不过了。

她眼睛一转就想出个主意来:“这许先生是康先生的浑家,若留住了许先生,就不愁留不住康先生了。我家娉姐儿和婷姐儿,约摸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若许先生觉得这两个丫头堪教,不就能替松哥儿把康先生留住了?”

桃姐儿见姚氏入彀,露出欢喜之色:“婶母这个主意真是妙绝!”先赞姚氏聪敏,然后又露出踌躇之色,“只是不知道叔父在教养两个妹妹一事上是否有旁的打算……”姚氏此刻反过来怕大房藏私,留着这样好的先生不肯指点二房了,连忙道:“不妨事,此事交给婶母,今日就同你叔父说了,明日就备下束脩,让两个丫头拜师去。”

桃姐儿便笑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那祖母那边我便替两个妹妹去知会一声,也算是为婶母分忧了。”

早在余氏进门两年后,花老太太见她行事沉稳便让她主了中馈,自此万事不管,只享清福。丈夫去后,更是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如今听见桃姐儿谈及两个妹妹入学之事,自无不允,倒是怔了片刻:“娉姐儿与婷姐儿两个,也这般大了。”

如此,娉姐儿和桃姐儿入东府德馨室读书一事,便顺理成章地作定了。自此,娉姐儿婷姐儿每日给花老太太请过安之后,便过了垂花门走到前院,顺路进德馨室读书。

给许先生敬了茶,拜过师,先从三百千学起,先生教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读通了,又逐句讲解,讲明了,背会了,这才教她们执笔。

娉姐儿婷姐儿都算得聪明,可有桃姐儿珠玉在前,便不大显得出来。许先生当着姚氏的面自是赞不绝口,可夜间对着康先生,还是叹了两句:“比大姑娘不如多矣。”

桃姐儿尚未进学的时候,余氏已经预备了字牌让她认字,等能握笔了,便让她一日写一张大字。等送到许先生跟前的时候,字已经能写在框里不出边界了。

如今娉姐儿与婷姐儿学了这些时候,握笔还不稳,许先生让她们学着写自己的名字,三个字只有一个横平竖直的“宜”写得还算周正,余下两个字不过是好看些的墨团团,姚氏还自欢喜,特意拿回去给殷萓沅看。

许先生文课只教授到《弟子规》,到学《幼学琼林》往后,无论男女学生,是由康先生教导的。听见许先生如此说,康先生沉默片刻,道:“若实不堪教,你也不必为难,咱们便辞了馆出去。”

如此说了,许先生却又转过了话音。想着娉姐儿与婷姐儿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中一软,忙笑道:“我不过鸡蛋里头挑骨头,出过皇后的人家,闺女岂会差了?哪里真就不堪了。也就是幼时母亲没有悉心教导,开蒙晚了些,往后勤能补拙,再加上三分天生天养的聪明劲儿,便不如大姑娘,相去也不会远了。”

语毕,又捏了捏丈夫的手,低声道:“我瞧东家的话音儿,似是想留我们到二少爷求学的时候。若是如此倒也是一桩美事,东家待我们十分礼让,能长久留在此处,也免去我们另看旁人脸色的辛苦。”

自此许先生教导两位姐儿更是上心,只做先生的上心了,做学生的免不了觉得辛苦。娉姐儿与婷姐儿人还小,肌肤娇嫩,日日握笔,非但与笔杆接触的手指起了茧子,手腕也终日酸疼。头几日姐妹俩听见读书还兴兴头头的,不出十日,便有些畏学。

巩妈妈心疼娉姐儿,一面取了热巾子替她敷手腕,一面口中碎碎念叨着:“这先生也太严厉了些,咱们姐儿将来又不是要去考女状元,何必管得这样严,一日一张大字,写不好还要重来,可怜我们娉姐儿小脸都尖了。”一把将娉姐儿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小肩膀道:“要不奴婢去求求太太,让太太同先生说道说道,略松些罢。”

娉姐儿双手勾住巩妈妈的脖子,闻言不由有些心动,便点了点头。她才练完字,孙妈妈在一旁替她收拾笔墨,才将莲青色的笔洗放回多宝格,便听见巩妈妈说出这样一席话,忙道:“人从书里乖,读书虽是一桩苦事,往长远了看却是受用无穷的,姐儿可莫为了一时的辛苦,落下遗憾来。您瞧三姑娘每日与您的功课一样,从没叹过辛苦。您是姐姐,更应该替三姑娘做表率才行。”

娉姐儿闻言,想起长姐殷宜桃行止出众的模样来。自上一回去过春风浦,见着桃姐儿的规矩体面,她便心生倾慕。孙妈妈告诉她,等她读了书,学了规矩,便能同大姐姐一样了。故而听见入学,她心中十分期待。只没料到读书习字这般辛苦,这才起了畏难的心思,被巩妈妈一劝,便想退缩了。如今听了孙妈妈的话,又觉得有道理,睁大了圆而清亮的眼睛道:“大姐姐给我做表率,我给三妹妹做表率。”

孙妈妈十分欣慰,朝她微笑道:“正是这个理呢,咱们姐儿实在聪慧。奴婢还有个主意,午睡起来吃的点心,不若挪到写完大字再吃,您觉得可好?”

写完字就能吃点心,算是存了个小小的盼头,写起字来更加有劲,便不觉得辛苦了。娉姐儿眼睛一亮,点头答应。

事情便这样作定了,孙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闹学的事也不是娉姐儿独有,隔壁婷姐儿一样觉得辛苦,小脸上沾着墨汁,哭得脸都花了。可婷姐儿的乳母养娘一条心,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苦口婆心劝了她上进,婷姐儿便也乖乖听话了。

偏生到了娉姐儿这里,巩妈妈对娉姐儿太过溺爱,眼看自己劝住了姐儿,还当自己是在与她别苗头,此刻已然沉了脸。

这事若闹到姚氏那里,孙妈妈定然是讨不了好的。一来姚氏溺爱女儿,二来巩妈妈是她的陪嫁,在主子跟前素来得脸,便是为了一口气,姚氏也定会给娘家带来的人撑腰。她想要规箴主子,也只能从娉姐儿这里入手。好在娉姐儿虽然娇气却不刁蛮,同她晓之以理,她还是肯听的。

等娉姐儿和婷姐儿写的字很能看了,已是好哥儿的周岁了。姚氏自是有心大办,只是好哥儿生在三月末,十分临近崇文帝的万寿节,宗亲命妇们分身乏术,也无太多的闲暇登门。今岁虽有殷宜桃即将入主中宫的噱头在那里,来殷府参加抓周礼的贺客也不过是每常交好的那几家。

过了万寿节,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脱下棉衣换上纱衣,人都轻松了几分,留到终选的秀女们更是争奇斗艳,力求在春僖殿一鸣惊人,得到皇帝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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