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知道了,又生了一场闲气。余氏请了娘家人替桃姐儿相看,她已是不愉。余氏早已出嫁,与自己同是殷家的媳妇,合该与自己更亲近才是,遇到大事却只想着娘家。可转念一想,余氏是因为人在孝中,恐耽误了女儿的亲事才请了娘家人来,自己同样在孝中,便是余氏有心依靠,自己也帮不上忙,这才罢了。
如今出去相看不带着娉姐儿和婷姐儿,姚氏又觉得不爽,在女儿跟前叽叽咕咕:“都是一家子姐妹,却不带着,宁可带一个外姓人,这胳膊肘拐得都不着边了。”
姚氏这火气简直莫名其妙,听得房中的几个妈妈眉头大皱,若是两个姑娘还小,只怕陶妈妈等人又要寻了由头把她们抱走,使她们耳不闻恶声,可如今姑娘大了,她们只能事后规箴。
娉姐儿和婷姐儿被教养得不坏,且这种琐碎话听了这么些年,早就听得木了。婷姐儿还在皱眉,娉姐儿先笑了:“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婷丫头伤了脚,便是伯母有心叫她,也是去不了的。”姚氏蹙眉道:“这不是还有个你么?”娉姐儿摸摸婷姐儿的脸蛋:“妹妹病着,做姐姐的哪有心思出去作客。”姚氏见女儿没有顺着她,气得咬牙:“婷丫头为甚伤着脚,还不是因为谢家那个小王……”
在边上服侍姚氏净面的远山忽然身子一歪,撞得捧着银匜的玉山晃了晃,手中银匜哐地一声撞在妆台上,水倒是没洒出来,却发出一声巨响盖住了姚氏的话音。
远山连忙掖了手赔笑:“是奴婢没站稳,惊了太太和姑娘们了。”
姚氏一时嘴快,险些将村话一道骂出来,正自悔失言,知道远山是在替她掩饰,也不生气,只说了句“下回仔细些”,便罢了。
好在有这么一打岔,姚氏倒也忘了先前的不快,不再提大房有热闹事却没带着二房了,蹙着眉头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道:“你们翻年就要六岁了,也算是大孩子了,好哥儿也长大了不少,等他学会走路,屋里就有点挤了。我想着单独给你们开个院子,住得宽敞些。姑娘家也该有个自己的闺房,讲究的人家除了卧房还有专门的书房、绣房。如今你们学画学书的,东西多起来,天宝堂的屋子浅,有些摆不开。”
娉姐儿闻言,眼睛亮起来。桃姐儿也是五六岁上开院的,她的春风浦种着各种花树果树,一年四季都不曾断了香花香果,姚氏所说的书房、绣房她也都有,单是琴室都比娉姐儿她们的卧室都更宽绰些。娉姐儿已经羡慕了许多时候了,如今听见姚氏要给她们开院子,忍不住就开始构想该怎么布置了。
念及此,娉姐儿便兴致勃勃地问道:“娘亲要把哪个屋子指给我们?”又拉了婷姐儿的手:“咱们可别隔得太远了。”姚氏笑道:“天宝堂后头有个阁子,很是精致,我打算将它与边上的院子打通了,两处并作一处。”娉姐儿想了一会,笑道:“娘说的是天宝堂后面的长天阁和回事处后面的秋水阁?”姚氏点头道:“我早就同你们爹爹商议了,他也觉得好,还兴致勃勃题了字,要替你们挂在院门上。原本秋水阁和长天阁是分开的,如今并作一处,就合称水天阁,和华宝堂一样。”
殷萓沅向来推崇王子安,西府的院落与景致多以《滕王阁序》中的辞藻命名。水天阁毗邻名为“邺水”的池子,又建得高,望出去景致绝佳,真有几分“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旷邈,姚氏将这样好的院子给女儿居住,足见对她们的疼爱。
姊妹二人一人一个阁子,地方宽绰不说,彼此离得又近,且又临近华宝堂,要寻母亲弟弟,迈了腿儿就能过来,娉姐儿十分欢喜。
婷姐儿虽也高兴,却想得更细些:“娘预备甚个时候将我们迁过去?”姚氏屈指算道:“收拾里头的屋子左不过几日的功夫,要拆了院墙重新围起来却算是动土,总也要十来日,前后加起来,也就个把月罢?”婷姐儿便柔声道:“娘亲处处替我们姊妹考虑,能有我们自己的院子,我与姐姐自是欢喜。只是爹娘尚未出孝,孝期大兴土木,怕是惹人非议。”
她说得和婉,姚氏便很顺畅地听了进去,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既如此,过了八月就出了大祥了,八月再动土,九月份刚好等你们过了生辰再搬过去。”
婷姐儿继续柔声道:“过了大祥虽然松快些,却终究没有出孝,不若再延后几个月,等守足了二十七个月再动土。”她拖住姚氏的一条手臂,撒起娇来:“我与姐姐还想多挨着爹爹和娘亲住些时日呢。”
姚氏有些不乐意:“最近太后娘娘在替你们安成表姐相看,说不定明岁就要出嫁的。你们开院子大小也算个喜事,我还打算替你们摆个小宴,若是撞上安成公主的喜事,又要如你们弟弟的洗三一般草草办了。”
娉姐儿笑道:“又不是乔迁,只是开个院子,房中加两个菜庆祝一番便罢了,倒也不必摆宴的。”她也伸出手去拉住姚氏另一条手臂,娇声道:“不是我和妹妹不识得娘亲一番美意,实在是舍不得娘亲为了这等小事劳心劳力。”
姚氏被一双女儿哄着,心中畅美,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事情便作定了,约好明岁开了春便动土,替姊妹两个开院子。
到五月底婷姐儿的脚伤已经痊愈,能够轻松跑跳的时候,桃姐儿的亲事已然作定,吕、殷两家虽然未曾请了官媒人上门说项,却已经换过信物,已是板上钉钉的亲家了。余三太太与谢太太功成身退,便带了子侄告辞。别人犹可,谢握瑜却与殷氏姊妹朝夕相伴,难舍难分,苦苦求了母亲,想要客居在殷府,只求不与手帕交别离。
谢太太挨不过小女儿娇滴滴的请求,心念一动,也便半推半就地允了。
她的长女谢怀瑾五六岁的时候,谢太太也曾替她延请名师袁夫人教导,原本也想过将袁夫人留住,往后再教养旁的孩子,谁料后面接连生了谢任重、谢载盛两个儿子,女先生便没了用武之地。等到谢握瑜出生,谢怀瑾早就结业,待字闺中了,袁夫人也已经被韩国公府替自家的小娘子请了去。
如今谢府新请的女先生,虽然也有些才学,却有些小家子气。谢太太原就想着等女儿大些,正经学规矩的时候,不动声色替她将开蒙先生辞了去,最好是能托胞妹余氏入宫说话,求太后娘娘指一个在宫里伺候过的姑姑出来讲女课。如今女儿与殷府二房的姑娘处得好,想在大房一道读书,谢太太也觉得极好。许先生曾指点过桃姐儿,才学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一样是交一份束脩,在许先生门下读书,还比自家寻访名师更便宜些。且康先生是鸿儒,兴许看在谢握瑜是许先生学生的这点香火情上,往后谢载盛举业,康先生也肯指点一番,那就受用不尽了。
谢太太打定主意,便去同余氏说了,余氏自然欢欣,二人便又相携去拜见花老太太。花老太太正在羡慕余家子孙繁盛,觉得自己膝下不过五个孙辈,有些孤清,谢握瑜又懂事活泼,很得花老太太喜欢。听谢太太禀明来意,连连点头答应。
自此谢握瑜便客居在东府的傲霜居中,谢太太使了人,每五日登门送一回东西,到了节日里,再接她回府过节。
殷氏姐妹留住了要好的玩伴,也是喜形于色,三人相伴,跟着许先生学习课业的时候,竟也更有兴味一些。到八月过了殷老太爷的大祥,娉姐儿的画已是很能看了,婷姐儿的书法也有了模样,一手簪花小楷看得殷萓沅连连点头。婷姐儿还手抄了一份地藏经,化在殷老太爷的灵前。
崇文元年在平静熙和之中悄然过去,万象更新,春回大地的时候,宁国公府守足二十七个月,终于出孝,换下府中素色的陈设,改用象征喜气的暖色。
新春不好动土,过了正月,姚氏便依照前言,请了工匠到西府,将秋水阁和长天阁的院墙打通,又将殷萓沅的墨宝送出去刻匾,悬挂在院门前。又吩咐花匠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树,确保姑娘家的院子里四季香花不断。
等到水天阁竣工,里头除了两幢主建筑不变,整个院子已经气象一新。进得院门,入目便是一座玲珑高峻的太湖石,上面攀援着奇花异草,春日茎软叶嫩尚不足夸,到夏日茵茵生翠,秋日果实似珊瑚珠子般累垂可爱,才堪赏玩。
太湖石边上绕着一径疏篱,种了些灌木将两座阁子隔开,前后各开了一道角门方便姊妹二人串门。若开着门,院子便合二为一,若关上了,各有一方天地,清净喜人。
秋水阁与长天阁原本是独立的阁子,但是在娉姐儿婷姐儿出生之后,姚氏与殷萓沅就打算合二为一,命名为水天阁,只是女儿小的时候没有动土。所以前文说丹桂看守水天阁,不是bug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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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兴土木屋舍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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