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赠添妆姚妈妈谏主

一整日都在办喜事,直到夜里吃毕喜酒,姚妈妈才得空同婷姐儿说话。等微雨替她洗了脸拆了头发,姚妈妈便上前一步,掖了手笑道:“姑娘可得闲儿?”婷姐儿知道养娘这是有话要说,忙笑道:“怎么不得闲儿?”看了微雨一眼,示意她下去,姚妈妈便笑道:“姑娘莫怪奴婢多嘴,今日看见姑娘给霏雨姑娘的添妆,奴婢少不得提点一句。”

婷姐儿闻言,奇道:“怎么了?难道是添妆有什么不好?”她给霏雨的礼物是精挑细选而来,是一朵赤金缀着红宝的珠花,颜色喜庆,品相也好,与新娘子十分相称。

姚妈妈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说给姑娘知道:太太是您的长辈,又是西府的当家人,姑娘行事自当处处以太太为尊,既是有所赏赐,也该比着太太的例子来,不能逾越。譬如今日的添妆,太太赏赐给霏雨姑娘的是一支银簪,您就不该越过太太,赏下赤金的珠花。”

婷姐儿闻言,点了点头:“妈妈说的,我都记下了。”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我是因为与霏雨情谊深厚,才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没有不尊敬娘亲的意思,为甚要比着娘的例子减一等呢?”

这话却将姚妈妈问住了,她愣了一下,踌躇道:“具体是个什么缘故,奴婢并不清楚,只是历来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规矩。譬如在东府里,过年赏金银锞子的时候,大太太总要先同老太太商量了,问明老太太赏赐多少,她便比着例子减一等来赏。大太太出身世家大族,规矩是绝不会错的。姑娘往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学着大太太的样子,绝对不会差了。”

姚妈妈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子,又道:“兴许是这么个缘故:若您给的赏赐比太太厚了,霏雨姑娘对您的感激之情便要胜过对太太的敬重和感激,如此虽非姑娘的本意,却也终究有些不美。自然,这只是奴婢的笨想头,或许有些差错。”她顿了顿,又出了个主意:“姑娘若实在想知道,不若去请教许先生。”

无独有偶,娉姐儿与锦云相厚,预备的添妆也越过了姚氏所给的份例。不过在她给出添妆之前,却被巩妈妈拦住了。巩妈妈的出发点并不是什么僭越不僭越的规矩,纯粹就是心疼那颗大南珠。

那南珠个头大不说,还珠圆玉润,莹莹生光,天然带着淡淡的粉色,品相不凡。这样的珠子拿来串链子镶簪子都可,光是一颗就足以艳压群芳了。娉姐儿出手大方,说给便要给了,巩妈妈心疼得了不得,忙劝住了。

说出来的由头自不能是“舍不得”,巩妈妈灵机一动,便拿姚氏作比:“太太送的是个葡萄簪子,姑娘再怎么看重锦云,也要比着太太的例子来,不好越过太太去。”

娉姐儿不似婷姐儿打破砂锅问到底,巩妈妈虽然说得似是而非,但她觉得很有道理,出于对母亲的尊重,不愿僭越,便趁着礼物还没出手,就此换过,换成了一对绞丝缠玛瑙的镯子。

既开了妆匣子,干脆将给彩云的添妆一并预备了,一般的也是绞丝镯子,只上头的玛瑙石换成了粉晶石。

彩云要嫁的是东府里松哥儿身边的小厮逾轮。松哥儿自打在文华殿跟着崇文帝学了骑射,对骑术一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带着将身边服侍的从人的名字都换成了周穆王八骏。名字刚叫开来的时候,连素来稳重的桃姐儿都笑弯了腰,同娉姐儿姊妹笑道:“好好的两个丫鬟,偏生叫什么骅骝、绿耳,可怜的蓝心,得知自己往后要被叫作骅骝,险些哭一场。”

好哥儿凑过来,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句:“骅骝?”桃姐儿便弯腰把他抱起来,点了点他的鼻子:“好哥儿往后进了学,可不能似哥哥这般书呆气。”

好哥儿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看见桃姐儿裙子上的花儿,伸出手摸了摸,见桃姐儿仍旧笑眯眯的,胆子便大了,又去碰她耳朵眼里的银丁香。娉姐儿见状,赶紧把他抱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许闹着大姐姐。”又向桃姐儿笑道:“大姐姐不知道,这小东西劲儿可大,若被他扯着了,生疼生疼。”桃姐儿笑着摆手:“我倒是不妨事,只是文殊菩萨圣诞那一日,跟着祖母出门,可不能这样淘气了。祖母的身子骨可禁不起这一拉一拽。”

娉姐儿与婷姐儿闻言,齐声道:“出门?”两个姑娘自记事起,除了走亲戚,还未出门玩过,此刻眼中光芒大盛,满怀期待地盯着桃姐儿看。桃姐儿笑道:“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萨圣诞,祖母信佛,打算在那一日去通教寺拜菩萨,叫东府和西府的内眷一块儿去呢。”又朝物华堂的方向指了指:“我母亲过来就是同婶母说这事的,我便过来说给你们知道。”

殷家接连遭逢白事的时候,花老太太险些被接踵而至的苦难压垮,好在子孙辈争气,咬着牙扛过了黎明前的黑暗。花老太太无力斡旋,却也不想干坐着等小辈收拾残局,便也尽其所能,为家族出力。在菩萨跟前发了愿心,祈求神佛保佑殷家渡过难关。如今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既有人定胜天之缘故,想来冥冥之中,或许也有花老太太一念之诚打动上苍的因由,是以花老太太便打算趁着文殊菩萨生辰,前往通教寺还愿。

娉姐儿与婷姐儿兴奋得好几夜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四月初四,辰时未到,巩妈妈轻手轻脚地进了秋水阁的门,打算将娉姐儿唤醒的时候,就见她已经抱着被子坐起来了。身旁的凌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小声哄她再睡一会。巩妈妈见状,知道娉姐儿是太过期待,不由忍俊不禁,冲凌云点了点头:“我来服侍姑娘穿衣,你去打水给姑娘洗漱。”

娉姐儿见巩妈妈进来,眼睛一亮:“可是到时辰了能出发了?”巩妈妈笑道:“还早着呢,不过姑娘是该起来了,今日要到春晖堂和老太太一道用斋菜的。”边说边将熏好的衣裳拿过来:“姑娘伸手。”娉姐儿依言穿衣,见巩妈妈拿的是一件素色的挑线裙子,她素来喜欢华丽,见这衣裳如此素净,不由有些不悦。转念一想,往日在春晖堂见花老太太礼佛的时候,穿得甚是素净,元缎的裙子上只用金线寥寥绣了一角,便回转过来。

穿了素色裙子,又套上一件嫩黄色万字不断头的褙子,衣裳既然素了,首饰便也不好太过张扬,巩妈妈替她拣了一对珊瑚嵌金的坠子,配上赤珠玛瑙的掩鬓,手上套着砗磲钏儿,脖子上戴着银项圈,裙边禁步再挂上一对琉璃小鱼,凑齐了佛家七宝,也算应了礼佛的意头。

这副打扮与娉姐儿平日的装扮相比,已是从简了,可孙妈妈拿了鞋子进屋的时候,还是蹙眉道:“太奢了些,外头人多,鱼龙混杂,要是被偷儿摸了去就不好了。”巩妈妈笑道:“你放心,姑娘们难得出门,老太太早就吩咐了,多多地派人跟着,一重重的丫鬟、婆子围着,那些个偷儿、拍花子的都近不得身。”见孙妈妈还要说话,巩妈妈又道:“今儿出门穿什么,已经同长天阁商量过了,若此时要换,三姑娘那边也要跟着折腾。”

娉姐儿与婷姐儿出门时总是打扮一致,孙妈妈闻言,这才罢了。见凌云服侍着娉姐儿漱了口净了面,小女童也不必上妆,只给她抹了些润肤的脂膏,便打扮停当了。巩妈妈相了相,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姑娘就是标致。”

这时候栖云从外头过来,回道:“三姑娘那边打发人来,问问咱们姑娘好了没,若是好了,便一道往物华堂去找太太。”孙妈妈道:“马上好了,”又向凌云道:“你下去歇着罢。”

凌云昨夜值夜,故而今日不必当差,只由栖云带着新补上来的二等丫鬟松云、烟云两个跟车,巩妈妈和孙妈妈也都要去。婷姐儿那边也是一样,姐妹两个在角门相会了,牵着手往物华堂去。

娉姐儿向婷姐儿笑道:“我兴奋得睡不着,数着更漏就起来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更快些。”婷姐儿笑道:“我也睡不着。”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上房,姚氏倒是拾掇得差不多了,好哥儿却有些闹觉,抱着他的乳母黎妈妈不住地拍哄着。

见到女儿过来,姚氏便笑起来:“瞧你们眼睛红得,昨儿激动得睡不着罢?”姐妹二人相视而笑,巩妈妈凑趣道:“可不是,何止昨夜,我们姑娘好几夜都在翻身。”娉姐儿跺着脚让众人不许笑她,说了几句话,那边黎妈妈总算给好哥儿穿好了衣裳,一行人便往东府的春晖堂走去。

东府的人也到了。殷萓沅要当差不能同去,宁国公殷苈沅却有闲暇,也要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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