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你在说谎,”江霖摇头道,“和香颈部有断痕,腹部还有几十道致命伤口,纵非一刀穿喉而死,被割断了肠子、刺穿了心脏,又如何跑得出去?况而比较刀痕,杀人、分尸皆出自一人之手,所用兵器锋利非常,绝非寻常山匪能有——二当家,你还不招认吗?和香尸身尚存于粗盐之中,如若不信,随时可以抬来验看!”
有不少人知道是绝不可当众验视的,其中便包括关澄,“也许是和香出逃之后遭遇不幸,被人——”
“三当家,”江霖截住他的话头,“你当二当家是死撑不认账的蠢材,还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江霖有意使用激将法,是算准了田冲注定上钩,“胡说八道!当初和香被我抛下山崖,早该摔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你们凭什么说能看出刀伤?”
“你果然招认了,”江霖冷笑一声,“却非我有意设局,而是你抛尸的山崖下方恰有一条小溪,和香的头颅和腹部落入其中,尸骨乃得保全——大当家,二当家既已认罪,还望你秉公处置。”
杀人偿命,有什么话好说。然而对于梁浩而言,这却是他向朝廷上交的投名状,不杀田冲,无以得官家的信任,杀了田冲,则要辜负全山寨的弟兄——“卖弟求荣,岂配为人!” 何况他根本保不住田冲的性命!
梁浩缓缓抽出马刀。忽而有一青年闯进聚义厅,眼含热泪扑倒在他的脚下,“大当家!看在义父随您出生入死的分上,饶他一条性命吧!如果非得有人去死,那您就杀了我吧!”
又有一干壮士在门外磕头不止,“我们也愿意替二当家赴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杀的人,关你们什么事?”
马刀在梁浩手中微微颤抖,关澄斜眼望向江霖,对方目不转睛,分明乐得看匪帮内部闹将起来。“不过一名女子,如何比得上大当家和义父之间的交情?”青年继续哭诉,“想当年襄阳溃败,义父是从死人堆里把大当家背出来的,往后不论是流落街头,还是落草为寇,义父也从未背叛过您。都说兄弟如手足,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只凭一黄口小儿的几句挑唆,大当家连这手足之情都不要了吗?”
又有部下更进一步劝道,“当初杜解强行遣散南征军,咱们连伤带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吃的苦头,受的白眼就不提了,单说有多少兄弟死在刀口之下!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大哥就真忍心杀了二哥吗?”
连东君听罢和香凄惨的死状,吞下眼泪,愤而开口道,“血债血偿,有甚情面可求!凶手残杀和香姐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也是别人的至亲至爱?身为其中的一员,我绝不原谅!” 他鼓起从未有过的勇气,竟催促梁浩道,“大当家,你不是作为凶手的兄长而杀他,而是作为朝廷的官员而杀他。迟迟不肯动手,难道是要抗法吗?”
梁浩的目光在江霖和田冲之间不断睃巡,时而看向厅外,时而又注视关澄。二当家看着关澄的神情由迟疑转向无奈进而又变得坚定,近乎绝望地哀求道,“大哥,你真要杀了我吗?”
“二弟……你是为大家死的……不然,不然兄弟们没办法吃上皇粮……”
自田冲认罪开始,江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十足自信,梁浩必会杀掉田冲——这两人太过亲近,近则不逊,何况在共同过往中遗留下太多把柄。原来他也做了可以同患难,不可同富贵之人啊,田冲明白梁浩已下定了杀他的决心,他仰头望天,从受伤的肺腔中挤出极其短促的笑喘,“果然,果然!”
“二弟,你自裁吧!”
“你来杀我!”
“那就别怪大哥无情了!”梁浩眨干眼角最后一抹湿意,向兄弟举起屠刀……
鲜血洒落,凶手伏诛。染红的刀尖拖曳着曲折的血痕,无力垂落在座位之下,“唐国公,我二弟已经伏法,委任状……”
“自然。”江霖一松手掌,梁浩便立刻将方盒移到面前。因为不识字,他将取出的委任状交给关澄。关澄读罢,蹙紧眉间,“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朝廷追究十五年前凤翔槐原伍氏灭门惨案,命将元凶梁浩押解定谳。新军指挥一职,遂授予三当家关澄。”
乾宁二十五年,槐原村伍秀才与父母、妻子及两儿一女葬身火海,只因前日他召集全村村民,赶跑了在乡里白吃白拿的伤兵。伤兵的首领梁浩带人包围了伍家的房屋,用木条将大门钉死,旋即在墙外堆放干草,点火焚烧。大火迅速蔓延,淹没了房中一家人的哭喊哀嚎。伍秀才最小的儿子从窗户钻出来,被铁铲打烂了头颅,重又扔回火中。伍家唯一的幸存者是伍秀才的妹妹,在大火点起的前一刻,她被梁浩从房中拖出,从此遭受了长达十五年的凌辱和虐待。
梁浩震惊得鱼眼凸出,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此事无法抵赖——他的女人至今怕火,山寨中每一个人都见过她发疯的样子。
梁浩终于明白,田冲之死只是序幕,将他逼杀才是这场招安的压轴好戏。他望向厅外,众人掏空了同情与敬重,脸上只剩下冷漠与鄙夷。江霖的反间计已成,悠哉又饮一口茶水,马刀兜头劈落,尚未触及他的发梢,已被关澄横刀挡下。
“老三,你竟敢背叛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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