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芫身形一僵。
裴洹似是感受到她的僵硬,身体更往她的方向贴紧,宁芫推了两下,便听裴洹闷哼一声:“为什么推开我……”
那语气中带着极度的委屈,听得宁芫一愣。
不知道裴洹是将自己当成了谁。
门外有人影晃动。
宁芫突然想起刚从洞中进来时,里面人提到的“何夫人”。
“裴洹,你醒一醒。”宁芫心下着急。
她孤身一人来此地,如今裴洹又这幅样子,她若是带着不甚清醒的裴洹走,怕是未走出两步,便要被人发现。
任宁芫说了多少次,“你醒一醒”“你清醒一点”,裴洹都是一副懵懂迷离的样子,时间久了,他眼里便沁出一丝水光,委屈又无辜的看向宁芫。
看得宁芫一怔。
她想起有一年,裴洹偷偷从丞相府跑出来,说要给她做饭。
那个时候她刚从武平侯府跑出来没多久,一穷二白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却偏偏碰到裴洹这个傻乎乎的,宛若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那个时候裴洹似是挺喜欢她。
那个时候宁芫穷的连口锅都没有,便偷偷从一旁的农户家偷了一口锅出来,在夕阳西下之时,安静的蹲在村子后边的玉米地里,一个人等裴洹来。
裴洹说了,傍晚他便从丞相府出来,来这里找她,让她等他一会儿。
他心疼她,想亲自给她做一顿饭。
于是宁芫便捧着脸,看着面前支起来的一口大铁锅,眼巴巴的等着裴洹来。
没多久,裴洹真的来了。
他穿一身白衣,笑眯眯看着宁芫,然后从自己身后拎着的口袋里取出一只乳白的,扒光了毛的鸡。
看得宁芫震惊不已。
宁芫后来每每想到此事,都觉得震惊自己的,不是因为那是一只巨大的公鸡,而是裴洹气质太冷清,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裴洹从身后掏出一只大公鸡对她的冲击,不亚于看到一个仙人,猛烈的将一只鸡拔成秃顶。
裴洹却恍然未觉,只是一个劲的招呼宁芫,“芫芫,你坐过来罢,我问过府中厨娘了,说这样**最是好吃。”说罢,还从一侧衣襟取出了一小包叠成方块的纸。
待宁芫看清里面的东西,才发现里面包着一小把细细的盐。
那盐被磨成细细的小颗粒,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
那个时候,宁芫想,裴洹此人,便如同此盐,是洁白的,是晶莹剔透的。
炖鸡的道理,裴洹从厨娘处听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实操做饭的经验。
于是宁芫跟着裴洹吃了一锅半生不熟的炖鸡。
宁芫从小活到大,本身没吃过几次好肉,如今能有一只完整的鸡属于自己,内心早已感动不以,捧着碗吃了两大块内里还冒着血水的鸡腿后,内心激动,于是她泪眼汪汪的抬头,一抬头,便看见裴洹同样泪眼汪汪的双眼。
宁芫一愣。
便见裴洹抿唇道:“芫芫,我手指痛。”那话语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很久之后,宁芫才意识到,那不是委屈,是撒娇。只是她从未同任何人撒过娇,于是她便从来不懂,那时的裴洹也不是真的手指痛到受不了,他只是想同自己撒个娇。
宁芫想起自己听到裴洹说自己手指痛,心里很是焦急,也顾不上吃碗中鸡肉了,捏着裴洹的袖子,将他的手拿到自己眼前,认真仔细的将每根手指一一看过,“怎么了?哪只手指痛?”
便见裴洹也是同如今一般,目带水光,语气委屈又无辜的道:“刚才炖鸡的时候烫到了,想芫芫帮我吹吹。”
宁芫心焦,顾不得多想,嘴凑过去,心疼的吹了好久,才抬起头道:“好些了没有?”
裴洹便笑的眼睛眯的细长,点头,“好多了。”
宁芫正诧异自己竟然将当时的情景记得如此分明,便听到——
“笃笃笃。”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那是手指关节叩在木门上的声音,不紧不慢,极有节奏。
宁芫心中一紧,看了一眼并未清醒的裴洹,想了想,径直掀开裴洹脚下的深红色掐丝鸳鸯绣床单,从床底钻了进去。
便听门外那人,敲了三声之后,直接推门而入,一路走到床旁边。
来人一眼就看到床沿上坐着的裴洹,“为何自己便将这盖头拿了下来?不甚有情趣。”语带不满。
宁芫心中微讶,是个女人的声音。
想来便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何夫人”。只是不知道这“何夫人”是何来历。
何夫人虽对裴洹私自掀了盖头有所不满,只是等她凑近了,看到裴洹的样貌,心下倒是极为满意。
她哼笑一声,坐在了裴洹一侧,“小相公样貌倒是不错,怪不得陈老板派人快马加鞭到庄子里送信给我。”语气似是对陈老板的作为甚是舒心。
宁芫听见裴洹呜咽了一声。
又听何夫人笑到,“陈老板也是,每次来了新人,都为喂食迷药,这番操作下来,小相公们听话倒是听话,只是做起来么……少了一番情趣。”
小相公们……
宁芫听得一顿心惊。
看来陈老板做此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她在京中,在武平侯府,在围场中,从未听过此类事情。
“不过今日小相公长的极好,正正好好,不偏不倚长在了我的心上……小相公别怕,姐姐心疼你。”
何夫人似乎是碰了裴洹哪处,裴洹往后瑟缩了一下。
宁芫从床底下,看到裴洹的双脚,往床脚缩了又缩,透露出一丝可怜样儿。
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何夫人在扒裴洹衣服,裴洹不住后退。
不行,这样下去,裴洹怕是……
床底的宁芫眼神发冷,她手握着匕首,正要从床底爬出来。
便听何夫人冷笑到:“你不过是个出卖色相的小相公,今日爬上了我的床,自是保你之后金食玉露,如今做出这样一副清高不愿的做派来,是在装贞洁烈妇么?”
宁芫莫名听的耳尖一红。
她劝自己不要再想裴洹在床上的样子,脑中却忍不住盈满了裴洹穿着一身红,衣襟半敞开,露出胸前半拉白皙皮肤的样子……
裴洹肤质特殊,经不起重握,有时候宁芫不小心捏他手腕一下,那块儿的皮肤,马上就变成一块一块儿的红色,让人看着莫名心焦。
宁芫不愿再听下去,她双手撑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何夫人不知何时解开了床中帐幔,那红色帐幔薄如蝉翼,挂在床上,自是一番朦胧风味。
隔着床幔,宁芫看见裴洹缩在床脚,眼尾一片赤红。
宁芫上前一步,一把扯掉床幔,一腿屈膝,半跪在床沿上,一手便拿着匕首,抵到何夫人脖颈前。
宁芫这才看清何夫人的样貌。
何夫人此人,面容富态,竟不似宁芫心目中所想那般龌龊,甚至反倒有一丝雍容华贵。
她头戴的珠宝,穿着的衣物,虽能看得出已经特意精简过,个个虽是简单质朴,却个个单拎出来,都不是俗物。
何夫人被人拿刀抵在胸前,竟也不慌,只冷声道:“你是何人?”
宁芫看着她的眼睛,却突然笑了一声。
何夫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一种故作镇定的姿态,只是她的瞳孔闪烁不定,何夫人心里……怕是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有底气。
宁芫握着刀柄,在何夫人脖颈处轻轻滑过,“我是何人?不妨让我猜猜,何夫人……又是哪家的夫人呢?”
宁芫心中神思快速转了两圈。
近几日多数臣子同有名望的家族,都在围场围猎大赛,围猎可带家眷,多数人碍于情面,多是携带家中夫人。
而何夫人能在今晚过来黑市地下,说明是哪家的侧室。她浑身穿戴虽不俗……只是这城中有名望家族众多,宁芫也仅是跟着蒋宗平听过一耳朵,并未有详细了解。
裴洹在京中素有才名,又是丞相家次子,身份尊贵,若是见过他之人,并非在床上之时认不出他。
而明显何夫人对裴洹相见不识,如此说明何夫人不是丞相一派……
而武平侯府素日里便与裴相不和……
定了定心神,宁芫道:“何夫人,你来此处,武平侯下属的……”
何夫人听见宁芫突然提到武平侯,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眼神些微躲避,道:“又关武平侯下属何事!”语气强硬,但带些轻微的闪躲。
宁芫心下了然。
她不动声色将刀尖往何夫人嗓子眼递了递,“何夫人,你也不想被别人知晓,夜班深更,你来了此处罢?”
何夫人眼神闪躲,没有吭声。
“那……此人我便带走了?”宁芫眯着眼,轻笑一声,“待会走之时,我希望何夫人不要声张,否则,我出去后会传出一些怎样的小道消息……我怕是自己都不知道。”
何夫人面色微沉。
宁芫看她这幅样子,知晓她是心虚默认。
门外逐渐热闹起来。宁芫估摸了下时间,离她同梁禾清说的时间还有段距离。
想了想,宁芫刀尖逼近,匕首尖已经戳到何夫人颈肩细嫩的皮肤之上,微微抵了进去,形成一个细小凹陷。
“把身上衣裳脱了罢。”宁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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