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芥子出生以来,一直没有来过这所房子。她望着远处在稻田里的老者,那人将镰刀一挥,稻子就折断了腰。再远一点,她看见远处的房子瞬间轰塌,几十只飞鸟在鸟巢中惊醒,飞向远方。
地震后,夏芥子一直没有去看阮旸,他快要死了。阮旸是夏芥子的老公,五年前,他患上了罕见的斯德综合症。疾病带来的痛苦让他一度想要自杀,从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斯德综合症,自人类研究医学至今,没有任何解药。该病发病后,或彻夜难眠,或噩梦缠身。眼下,夏芥子被送到了舅舅的住所,而阮旸被夏芥子的母亲拘禁了。
河岸的风是第二条河流,它抚动陆面上的一切。芥子的脸上被抹上了一层流沙,那是从远方吹来的第二个恶魔。在一点点抹去地震留下的痕迹。
舅舅命人将夏芥子的行李抬进去,紧接着,她撞上了一个男人。这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缓缓行了个礼,道:“父亲。”
沉浊平应声,继而对他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落在芥子身上,芥子害怕这种眼神,这是常见的陌生。
沉嘉冲他点了点头,芥子礼貌地笑了笑。而后电话铃响,佣人将电话递给沉嘉,芥子在二楼扶着栏杆,看着他跑了出去。
次日清晨,余震来袭。沉浊平拉上芥子和沉嘉,跑到了外面空旷的草地上。沉浊平拍散了聚集在芥子肩上的灰烬,机动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他们面前。沉浊平站在车前,一脸欣喜,道:“我们躲过了灾难。芥子,姐姐又为你安排了相亲,你该出发了。”
夏芥子知道,父母亲的安排是在让她一步步放弃阮旸。可是,阮旸要死了。如果,他知道芥子要去见下一个人,他会怎样呢?
芥子对于父母的安排已经见怪不怪,应着上了车。惯有的经验告诉她,她只需一言不发,对方就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
她迈进咖啡馆,坐在馆内没有阳光照射的角落里,醇拓笑着看她,下一秒,芥子的耳边传来一阵清脆而又嘹亮的男音,这是醇拓的声音。
他放下手上的报纸,双手落在报纸上,道:“芥子小姐,我能否问一个问题?”
芥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醇拓道:“夏芥子小姐怎么会来相亲呢?芥子小姐的老公生病,不应该在家照顾吗?”
芥子久违地说话了:“是的,我的老公病了,所以我才要来见你。”
醇拓不解,但没有回话。窗外的烟雾呛到醇拓,醇拓拉住夏芥子的手,一直跑到废墟上。醇拓喘着大气,额间汗流顺着脸颊,落在地上。他回头,听见了远处的风铃作响,这是火灾的信号。
醇拓问她:“芥子小姐被吓到了吗?
芥子回应:“并没有。”
“芥子小姐,难道是说,见了我就能见你的丈夫?”
芥子点头,道:“是的,醇先生。”
这让醇拓意外。
“芥子小姐,我之所以来见你,原因很明确。”醇拓说,“这也是我父母的安排。对于你的丈夫,我想你和他的关系从未向外界公开吧?他的事,是我雇私人侦探查出来的。”
“芥子小姐会生气吗?”
“不会。”
“相反,我还要谢谢你来和我见面。因为我与你们的见面,是我与他的时间倒计时。”
“醇先生,我不怪你。我的爸妈让我来相亲,是很不明智的。这对另一方不公平。我来见了你,就能再见我的丈夫。”
醇拓看到夏芥子的样貌的一瞬间,他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正中心间。
醇拓生来是流者,流连于世界荒芜与宏盛之地,所见所闻皆让他新鲜。可今日,见到芥子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的格外厉害。
“芥子小姐,调查你这件事,我过意不去。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伸出援手,”醇拓说,“以此,来表达我的错误。”
夏芥子的裙摆被风带起,微微吹动,她可以见阮旸了。她迈着大步,从车上下来,双手推开沉睡已久的木门,发出吱吱声,她眉眼顺展,顾不得身下的裙子,径直推开房门,在床上,她看见了醒着的阮旸。
阮旸的手臂垂在下面,他在看着窗户。芥子视线跟了过去,窗外是垂下的花,悄悄地伸进了窗里,就那样,静静地,映在阮旸的面前。在这间屋子里,它是唯一的色彩,也是阮旸每天的唯一兴趣。
他被锁在屋内,屋外是父母派人看守的保安。疾病褪去了他的力气,就连走路也是一件麻烦的事。为此,他每天躺在床上。芥子看到他的床边书桌上,那本《瓦尔登湖》已经被翻的散了架。
阮旸曾经是柏树,也有自由。但,这自由被绝望冲淡了。芥子走了几步后,阮旸转过了头,他看见了她。
阮旸脸上阴霾全扫,代之跑出来的是一阵芬芳,这芬芳让他久违的笑了。
芥子抱住了阮旸,道:“阿旸,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她抽泣,抽搐。
阮旸拍拍她的背,气若游丝,道:“芥子,我爱你。”
“芥子,地震很吓人,我在这里躺着,身体也跟着晃动,曾在某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芥子摸着他的眼、鼻子,最后又抱住了他,说:“不会的,我一直在。。”
阮旸道:“芥子,地震其实不可怕。我消失后,你以后要怎么过,这才是可怕的。”
“芥子,父母说在为你找更好的人。”
阮旸眼底泛红,“我很满意。”
阮旸抱的更紧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救了你,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也让我们能够成为夫妻。芥子……”
夏芥子抽泣,道:“我在。”
“答应我,去追寻你的生活,好好活着。不要再为了我去相亲了,没有用了,我不想我和你的见面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上。”
夏芥子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可是,不见面的话,那才是痛苦!”
阮旸说:“我知道,可是,真的没有用了。”
“芥子。”
下一秒,阮旸就在床上滚了下来。芥子大声唤着人,想要将阮旸抚起,她贴在阮旸的嘴间,只听见了他在叫她的名字。
阮旸在平凡的一天,不动声色地自己去了一个地方。
芥子一连几日,都没有踏出这间房间。父母的劝解被一道屏障隔绝,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直至有人,将信件递在她的面前。她清楚地看见,那是阮旸的字迹。
芥子打开,是几年前她和阮旸去游玩的合照。他如阳光般照耀了一切,阳光温暖而不照射刺人。他望着远处放风筝的她,那天,时间带了点偏心,天黑的很晚。这是唯一—张留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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