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堂人本就多,江边全校知名,又是稀客,刚排上队就有人叫他。
“边哥!”学生会一哥们儿指着自己前头,“到这儿排呗。”
顶着一列人的注视,江边摇了摇手,婉拒了。
没成想那哥们儿直接站到了他旁边。
“你今天怎么来一食堂了,二食堂伙食不好啊?”
江边的借口张嘴就来:“想吃麻辣香锅。”
“那敢情好啊!我今天也想吃,咱俩一起吧!”
江边:“……”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
他和这位仁兄强行绑定做了一次性饭搭子,卜舫大大咧咧地和他侃大山,单方面说了半天,才发现江边压根没怎么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啊?”
“喔,突然饱了。”江边终于等到他住嘴,顺势把筷子一搁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哎,这就走啦?”卜舫嘟囔道,“奇怪,今天麻辣香锅挺香啊。”
江边逃也似的,刚出了一食堂大门,一个女生逮住空就跑了过来。
上来就是句没头没尾的:“江边,周邮的生日是不是后天呀?”
江边:“……”
什么意思,忽然拦路要考考我?
“不知道。”他说,“你可以自己问他。”
“哦哦你别误会,我是看到他□□资料上的生日是圣诞节,想请你帮我转交一个东西给他。”女生拿出藏在身后的袋子,“是个小玩偶,我自己织的,麻烦你了,谢谢!”
她说完就走,又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存在。
一食堂风水不好,江边心想着,又是陪吃又是送货,下回不来了。
回到教室,周邮不在位置上,一看,人正在前方吹牛逼。
丁经铭领吹,周邮副手,沈瑾瑜是气氛组。
动静大得隔壁班都能听见。江边懒得凑那团热闹,顺手把东西塞进了旁边的抽屉。
周邮这个二愣子,抽屉乱得像杂货铺,愣是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还是在一个牛鬼蛇神都出来作怪的时刻。
“我靠!”自习课上姚易峰宛如一头牛撞开了门,毫不在乎地破坏了浓厚的学习氛围。
“家人们!我刚在厕所听文实1的说他们班有人写檄文抵制补课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上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啥啥啥,什么文?”
“在哪儿在哪儿,校长信箱吗?”
“檄文有个什么用?除非家长致电。”
“家长会致电吗?家校就是狼狈为奸的同伙啊!”
姚易峰几乎要跳上桌子,力压群雄地喊:“听我说!据说他们发的同城帖!热度超高现在!可能真有戏!”
沈瑾瑜是行动派,已经搜到了帖子,积极响应道:“我靠!《陈情表》?!文实1那帮人真牛逼!”
前面几个人围了上去,芦苇夺过手机念了起来:“……累计一月有余,未曾废离,复习文理……逮闻撤假,捶胸涕泪……”
全班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比上语文课都认真许多。
末了女生一声吼:“天,下面已经有官方回复了!”
她眼睛瞬间一亮,看着全班道:“可能真要放月假了!”
好事不出门,谣言穿千里,一时间全校都陷入了等待的期冀中,又怕只是一朵障眼的小水花。
未曾想,下午校园广播紧急开启,竟真的播报了月假正常放的消息。
瞬间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楼上下全在欢呼庆祝——这时候要打开社交软件,一刷就能知道谁在偷摸玩手机。
周邮忙中拆完了礼物,没顾上看纸条内容,先在狂欢的人堆里着急忙慌地打听:“那《陈情表》是哪位大侠写的?我要去拜会一下!”
“嘘,不可说!”芦苇警告道。
“哦对对,保密!”男生一拉嘴巴拉链,窃喜地回了位置。
小群里早已经在讨论这个消息,一片“天降假期之神”的恭维,周邮笑得眼睛都没了,急忙打字回复:“周五见朋友们!”
他欢欢喜喜地收了手机,正要和同桌再分享下喜悦,一回头,见江边冰冷地端坐着,在……看漫画?
周邮抬了抬眼镜,认出封面是《一拳超人》。
呃……为什么这漫画能看出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来?
他瞧着江边发呆,芦苇辫子一蹦一蹦地跳了过来,问:“周邮,你是不是明天生日啊?”
“啊?”周邮一愣,“是是……咋了?”
“你过生日啊?”姚易峰听声儿立马转了过来,兴奋未褪的语气,“那有没有活动啊?”
周邮:“有是有……”
“我去你小子有活动不叫我们?!”
姚易峰愤怒地指着他,顿了顿又指向了江边,手指在两人之间反复戳刺,“你就和江边玩是吧?都不把我们当兄弟是吧?!”
听到这儿江边“啪”地把书一合,也加入了对话。
男生的眼睛微微眯起,有明显的不爽从漆黑的瞳仁中泻了出来。
他说:“他,没叫我。”
这下周邮大概知道江边把自己变成冰箱的理由了。
他打着圆场把这话揭了过去,转头去和芦苇他们约时间。
生日party的队伍又壮大了一拨人,周邮给老沈发了个群二维码,让他把要去的同学都拉进去,就没再管了。
傍晚从食堂回班的路上,周邮买了个冰激凌在啃,沈瑾瑜和他并排,难得多愁善感地惆怅着:“哎,柚砸,你说你一转眼都成年了啊!”
“别叫我柚砸,”周邮说,“您老的十八大寿呢,过了没有?”
“没有呢,估计是明年拿录取通知书那会儿,”沈瑾瑜一口消灭掉一半的冷饮,冰得皱眉瘪嘴,“还是边哥好,一考完就过生日,至少大家那会儿都很开心。”
江边缀在后面,黑色校服冲锋衣的帽子盖住大半眉眼,他不声不响地插着兜,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造型。
周邮猜他大概塞着耳机,于是怼了怼老沈的胳膊,小声问:“哎,你下午拉了哪些人进群?”
“芦姐、大姚、丁经铭说得接待补课老师,跑不掉……还有……”
沈瑾瑜一个个数过去,数完了却没有江边的名字。
“他呢?”周邮朝身后努了努嘴。
“他不去。”沈瑾瑜耸了耸肩,“说有事儿。”
“哦。”
周邮咬了一口,甜筒脆皮裹着巧克力,甜得发苦。
半晌后,他又问:“他就没说是什么事儿?”
沈瑾瑜脸上写着“一言难尽”四个字,牙酸地回:“没说。”
“行吧。”周邮吃完最后一口,捏皱了包装纸远投进垃圾箱,两只爪子空得难受,没事找事儿地挠了挠脖子。
冬天四楼教室一空就冷得四处蹿风,所以最近晚自习一下,他们就跟随大部队一起遁了,把延长班交还给了相对温暖的宿舍。
小超市一到晚间热闹非凡,保温柜里的饮料热门到需要抢,去迟了就只有南方叶子这种不加热已经够难喝,加热完更难喝的种类。
周邮心不在焉地挑着,余光里江边站在几步外,走道拥挤,面容冷峻的男生独树一帜地叼着根棒棒糖,因高挑的个子从人堆里拔了出来,视线却压根没聚焦。
“江边,”周邮找机会闪到他旁边,“你喝过这个吗?”
江边眼神锁定,语气淡得人心里发慌,简短地道:“难喝。”
他喜欢尝试新品,除了学习,最热衷的事大概就是搞各类饮品测评了。
周邮一讪,听劝地把瓶子放了回去,换了常温但能喝的。
结账处人多得排起长龙,江边没买东西,所以戳在柜台边等他。
周邮百无聊赖地发着呆,不知怎么想起了沈瑾瑜说过,江边最烦的就是等人,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前面——这队伍真有点长,每个人手里都一堆存粮。
“算了。”
周邮一转身把饮料放了回去,走过来说:“咱走吧。”
“喝的呢?”江边看向他空空的两手,问道。
“不想买了。”周邮说,“人太多了,回去喝凉白开吧。”
“得嘞。”
轻飘飘的回应,江边虽没作评价,但话音在那儿。
周邮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极端不符合国人一贯“来都来了”的宗旨,脸部灵活丰富地动了几轮,跟上前去。
“江边,”周公子刚叫了个人名,乍然被冷风一吹又缩了回去,先嚎道,“我靠好冷!!”
江边附和了一声:“是。”
比人机都话少。
不过好歹句句有回应。
周邮忐忑地迟疑着,憋了一晚上的话噼里啪啦在嘴里放起了鞭炮,嘴唇都给震麻了。
良久,他鼓了鼓勇气,打算不再憋了。
他问:“你明天晚上有事儿啊?”
“没事。”江边脚步没停,速度却慢了下来。
说都说了,干脆一问到底。
周邮:“可老沈说你有事儿。”
“我骗他的。”
对方表情坦荡得堪称赤/裸/裸,倒给周邮整无语了。
“你好端端骗他干嘛?”
“你猜。”江边停了下来,一转身和人面对面,那眼神的压迫感,挑眉注视过来时,仿佛一个无情的杀手。
周邮一尴尬,就很想犯个贱,不过脑子就说:“你猜我猜不猜。”
江边肉眼可见地脸色沉了一沉。
撂下一句“那你爱猜不猜”,意料之中地又生气了。
“我错了我错了……”周邮拔腿就追了上去,“我猜我猜……我好好猜。”
他将将把人拉住,眼珠子先滴溜溜转了几圈。
“有这么难猜吗?”江边这回几乎要笑了——冷笑。
“嗯……”
周邮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那么难说出口,明明以他和江边的关系,张嘴也就两秒钟的事。
处得一般的人都邀了,怎么到江边就这么难以启齿。
最主要,这人怎么这么别扭,老沈一问进群不就得了,干嘛还撒谎,还和自己说他撒谎……他到底想干嘛啊?
周公子彻底烦了,揉乱了一头毛,破罐子破摔地问:“明天我生日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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