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啊!
从给老吴表白的动态开始,后面的事他全都没有了印象。
忘得干干净净,像写在沙滩上的字被浪冲了一晚上。
毛都没剩。
周邮拍了把脸,坐在地上环视了下周围。这应该是二楼的房间,看床单枕头凌乱的程度,他昨天是一个人睡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下送他进窝的不知名天使。
周公子鹦鹉学舌般在胸前祷告了下,撑着床沿腰酸背痛地站了起来,刚直起身,领口滑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他拎起来一看。
“项链,谁送的?”
周邮反复思忖,捶着脑袋进了卫生间,但半个画面都没想出来,反而看到了自己一张气色消弭的脸。
“哎我天!怎么感觉跟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挠着头远离了镜子,一撩裤子准备撒尿,接着把小弟弟的手猛地一颤,更傻眼了。
“我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滩奇怪又既视感超强的印记是哪儿来的?!
周邮火烧屁股似的滚出了房间,跌跌撞撞跑到一楼才碰见第一个清醒的人类。
“雷子哥!”他抱住对方就像抱住了救命恩人,“昨天是你送我回房间的吗?”
“不是,”雷丞明显也刚醒,睡眼惺忪地指了指厨房道,“昨儿个是于哥抓你上楼的。”
周邮又扑过去找于哥。
于季正闲适地煎着鸡蛋,闻言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是啊,昨天你喝醉倒在影音房了。”
“就我一个人?”
“是啊。”
“没其他人了?”
“没了。”
周邮的表情红绿相间的,一双眼盛满了清澈的愚蠢。
于季端着煎锅从他身边路过,继续闲适:“刷过牙没?过来吃早餐吧……话说你小子酒量可以啊,昨天那么多酒下肚还有力气跑去自己一个人看电影,我叫你的时候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喊疼……”
“疼?”这一堆话里总算有个有用信息,周邮追问道,“我喊疼干嘛?”
“那我怎么知道,顶不济就是你喝多了撞到哪儿了,常有的事么。”
于季站在桌边解决早餐,冲着进厨房找喝的的雷丞说:“我十一点得去公司,吃完撤,你要不要搭我车?”
雷丞人高马大地弯着腰,困得快扎进冰箱里去了,含混地应:“不了。”
“那行,”于季转过来说,“那小邮我等会儿就走了喔。”
周邮点点头,魂不守舍地夹起了一个煎蛋。
刚要下嘴,于季却薅住了他,手心卡住他下颌角一带,奇怪道:“等等,你脖子上这什么?一大片,怪瘆人的。”
“什么啊?”周邮扭着头问。
“喏,你看。”于季拍了张照递给他,“红得都发紫了,该不是这房子不干净,你昨天被什么恶鬼缠身了吧……”
成年人,总爱开些神经质的玩笑逗小孩儿。
周邮在他装出的恐怖音效里配合地表演被惊吓,掐着脖子把吐出的舌头收了回去,没所谓地说:“估计是虫子咬的,也有可能是昨天东西吃杂了……或者睡的那床有什么螨虫类的,看着很瘆人吗?那我等下出门围个围巾。”
于季却是个操心命,过来扒着他脖子又端详了会儿。
看着看着他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这痕迹像什么,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最后跟蛋皮一起咽了下去。
“不痒就算了,痒或疼要记得擦药。”
周邮听话应声,再次夹起那个煎蛋,一看,糊了三分之一。
他手里的筷子又搁下了。
“我看我还是再去睡一会儿,断片太可怕了……”
他一叹气一抬头,刚好看见从二楼下来的江边。
“早啊,我以为你走了呢,你昨晚上睡哪儿了?”
戴上卫衣帽子压下一头乱发,周邮错身路过时拍了他一下,语调慵懒散漫:“一晚上都没见着你人。”
这一问直接把江边定了穴,他站楼梯上半天没动,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个慢两拍的头,回了个“嗯”。
也不知道是在“嗯”什么。
他头脑乱糟糟的,从醒来到现在半个小时了,整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自己应该是忘了什么,江边想,但……又有些难以界定。
有不少人热衷周公解梦,认为梦是人潜意识的体现,往深了分析,甚至能从梦境预言现生的将来——江边不太信这个,倒不是唯物主义战神,全因为这么多年里他做过的稀奇古怪的梦连起来,多到可以写成一本恐怖无限流小说。
做一个不寻常的梦就去解梦的话,那他得挂在解梦人裤腰带上。
是故,于他而言,神乎其神的解梦还不如闹铃凝神静心。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做春梦。
如果那算春梦的话。
其实做春梦也不打紧,血气方刚的青春期,生理课上教的东西他已经能很正常地消化,无非就是身体在提醒你,“你长大了”——令人如鲠在喉的是,他春梦的对象,竟然是……周邮?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神经错乱了,不然怎么会在梦里帮周邮做那种事,而且他本人似乎还没什么心理障碍,完全是压着周邮在搞。
无视对方忍耐的哭叫,义无反顾且无师自通,薄韧的腰线和紧绷的下腹,周邮靠在他怀里喘息的声音,和嘴唇触到皮肉时令人上瘾的温度,梦里的他技巧娴熟得就像已经提前演练了八百遍,所以一上手就是个熟练工。
这弄得他肖想周邮很久了似的。
才会把梦做得有如实景般细节满满。
但凡梦见的是沈瑾瑜也许都没这么崩溃,下楼之前江边颓然地坐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想,如果是瑾瑜,他可能会当作个笑话讲出去。
他也想象不出来和沈瑾瑜……谁和好兄弟做作业做出感情啊?!
零星的片段不受控地闪现,江边捂住了脸,难以置信混杂着自我猜疑,脸上就差写上三个大字——天塌了。
旁人还以为他是喝多了头疼。
“同学,来个鸡蛋吗?”于哥亲切地卖着安利。
江边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一个,最后一口吞进肚里味蕾才觉出不对。
“哥,”他扒拉着剩下的几个,发现每一个都各有各的糊,仰头无奈地问,“你蛋是不是煎糊了?”
“你不觉得糊的煎蛋更有一番风味吗?”于哥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江边:“……”
我不觉得。
我只觉得后四个字很耐人寻味。
一番风味。
风味。
味。
虽然知道时间不能逆转,梦境同现实无法置换,气味更加不可能在四维空间里无缺失传递,但江边还是福至心灵地想起了梦里的某个重磅画面:
他的手从对方难以描述的地方拿了出来,场景昏暗,上头似有若无地沾了些斑驳的液体,味道很像操场边上种的石楠,开花时节路过,若无防范,总要被熏一跟头——只是梦境往往更接近嗅觉失灵状态,所以当时为了弄清楚,他似乎是……舔了一下?
江边喝着东西被噎到,手一抖,一滩牛奶逃出杯口滴落到了指尖。
他刚要擦掉,一定神,颜色、触感、画面,三位一体,瞬间如梦亲临,简直了!
凡事都爱追根溯源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江边的心理活动已经从“救命,做春梦竟然梦见了室友”到了“梦里抱着室友脖子狂亲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第三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前面两个就都不是事儿了,江边心如死灰地弯下了腰,人在椅子上,但精神力已经无法支撑他坐直了。
别的都可以解释……
但不管怎么样
——舔那种东西,也太变态了吧?!
吃完早饭,江边跑去露天草坪那儿打太极静心,雷丞搁躺椅上补觉,在太极悠然的背景音里睡得无比酣甜。
男生打完一套,去他旁边的椅子上拿羽绒服,刚刚还震天响的鼾声戛然而止,雷丞忽然睁开了眼。
江边顿了顿,直起身边穿衣服边道:“雷哥,回去睡吧,容易着凉。”
他和雷丞不熟,但这不妨碍他礼节性的社交——江边不太爱交新朋友,大多时候宁愿一个人待着,可到了要和人社交的场合,“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善于倾听”的面具就会自动戴到脸上。
光听这一句,还以为他和雷丞是多好的朋友,实际上今早上估计才把脸认熟。
雷丞拉下毛线帽遮住脸,在刺目的冬日暖阳里打了个哈欠。
“知恩图报,你比周邮那小子强多了。”
江边没听懂,但雷丞已经翻个身又睡了。
他只好去了室内,叫醒另一个补觉的懒人。
周邮没睡着,虽然头疼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神经线也岌岌可危,但他完全没有睡意。
很罕见。
大概是断片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江边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人正倒挂在床边,躯干在床上,脖子后仰,整个脑袋悬空。
高领毛衣的领子被拉高了,只有半张脸露出来,活像一颗滑稽的海胆。
江边:“你就不怕大脑供血不足吗?”
周邮转了转眼珠,往床上出溜了些许,脸色逐渐由红转白:“我在思考人生。”
“百年难得一见。”
江边揶揄着走近,离他两步远陡然一停。
“项链你挂上了?”
“嗯?”
周邮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拎出了那根链子:“你说这个?”
“嗯。”
周邮大喜过望:“哎你认得!那你肯定知道这谁送的是吧?”
脸色变换几许,江边抿了抿嘴唇,却是反问:“你不知道这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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