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一脚踹在石头上:
不是很爱学习吗?不是学习委员吗?不是说人要专注吗?目标呢?清北呢?学习的自制力呢!!
还有几天高考啊?这时候早恋!!
合理吗?!
天鹅谈恋爱就算了,他江边凭什么谈恋爱啊!?
周邮难以接受,还有种被丢弃的委屈。
当初那人道貌岸然地来“劝学”,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去上晚自习,班里坐得满满当当,只他俩的位置是空的。
周邮一直等到上课铃响,江边才姗姗来迟。
手里还拿着一盒饼干。
那包装一看就不是超市的货,倒像外来品。
“去哪儿了?”他抽出作业,在英语老师的上课声里,边按笔边问。
江边把饼干盒塞进抽屉,答道:“被张总抓去了,你不是知道么?”
“我是看老沈早就回来了,以为你还去别的地儿了。”周邮撇撇嘴,尽量让语气听着没那么酸。
“是,还去了下崇文楼。”
崇文楼。
呵。
周邮都懒得再问了。
崇文楼是全校第一现役早恋对象所在的那栋楼。
他突然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他一个人喜欢江边,却要看着他与别人坠入爱河,而且委屈不起来更气不起来,还得装模作样地探听——偏偏他还觉得连这点情绪都滋生得格外僭越。
周邮想,我算什么呢?我又不是个女的。
我就应该克己复礼地做好江边的同桌、室友——最重要的,我还得高考。
离高考还有三十来天,他还在这儿纠结些有的没的。
虽然是散漫惯了,但高考面前,还是得服个软的。
有点眼力见儿吧,周邮。
他沉默地听老师在上面讲题,两种解法,他只做对了一种。
另一种江边会,但周邮觉得会一种不就得了么。
反正分只能拿一遍。
于是五一假期,他没再和往常一样问江边要不要去超市买补给,他亲爱的室友也默契地没提,反倒直接消失了。
过去大半年每天形影不离的人,没有任何预兆地抛弃了他。
直到两天假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江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给周邮发了一条“这两天我不回宿舍”。
哟,还挺有礼貌。
周邮望着那条信息,望得眼睛发疼,酸痛犹如细沙在视网膜上碾磨,碾得他眼珠子红。
得了,再磨下去,珍珠都要诞生了。
他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包,什么也没说,把手机扔远了。
然后一连几个小时,他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直到手机轻微地响了一声,周邮迅速从作业堆里挣扎出来,扑到床上点开了信息:
邵峰托国外的朋友代购了一堆保健品,说要给他的高考助力。
埋首片刻,他垂头耷耳地揉了把头发,从邵峰的聊天窗口切出去,又贼心不死地点开了“肇事者”的对话框。
也不知道确认什么呢,移动公司又不会单独拦截江边的信息。
“这会儿才助力是不是有点赶啊?”
回到信息界面,周邮兀自念了句,还是带上滑板空手大摇地去了。
不是想补身体,而是他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出个门转换下心情。
“维生素、钙片、鱼油……”
到了地儿,周邮边翻袋子里的瓶瓶罐罐边说:“邵老师,照你这么个补法儿,明儿早上我就能在一百米跨栏夺冠了。”
“拿着吧,高兴吃点就吃点儿,不吃就放着,考完了再吃。”
“考完了我还吃它干什么?”
邵峰:“怎么着,你以为高考结束就结束啦?学海无涯啊年轻人!”
周邮拎着一袋子“学习的苦”走出工作室,晃晃悠悠地打算回学校。
一路上,他和花坛边的小野猫聊了会儿天,帮蚂蚁搬了次粮食,坐在天桥上唱了会儿歌,又给路演的乐队捧了场……周邮叼着根棒棒糖,离学校还有两站路就出了地铁,惬意地做起了街溜子。
他以前总这么玩儿,放了学四处游荡不回家,城市各处广场的滑板聚集地总有他的身影。只是这一年在一中学业繁重,又有人时刻盯梢。
江边习惯用极限的效率完成所有任务,然后把剩下的时间拿去卷一些外人看来完全没必要的事——浪费时间在他那儿可以列入最不能忍受的事top3,方圆五米是高密度雷区,谁都不能顶风作案。
周邮活在一个行走的计划表身边,一年内被念了大小上千次,傻子也学精了。
不过,江边偶尔也是允许他浪费生命的。在作业写完的前提下,他消失去哪儿都无所谓。
问题是,作业是写不完的。
今天倒是难得。
高考前夕最后的长假,五天假期缩到两天,明儿还得去上晚自习。周邮原本做好了泡图书馆的准备,却意外收获了“两日游手好闲券”。
周公子浑然忘我地流连于烟火人间,正不亦乐乎,半道却撞见个不该撞见的人。
严谨地说,是两个。
看见江边的刹那,他下意识抬起手招了招,“江边”二字正要出口,又看见他旁边还站着个人。
女生。
周邮跟被点了穴似的,一怔之下收了手转身就逃。
他生怕被发现,但站的位置实在空旷,周公子穿衣又招摇,鲜红的薄卫衣一闪,江边无意识瞥见,眼皮猛地一跳。
电光火石间,熟悉的背影仿佛通红的落日,快速地从天桥落了下去。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把一沓书往女生手里一塞,只余了一本捏在手里,着急地说了句“今天就先这样”,话音落地,人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
甚至都没顾上确认,站在那儿的人是不是周邮。
夕阳与他撞了满怀,晚风于耳际汹涌地掠过时,江边的脑海里骤然冒出许多久远的画面:那时候他还小,躲起来哭的时候总怕被方冉听见,所以会锁上门,躲进厚厚的被子,小声地呜咽……不仅要控制抽泣的间奏,还要控制吸鼻涕的音量,被子里很热,所以眼泪好像都变凉了。
江边想到这些,没生出一丝对自己的怜悯,倒有些后怕。
不知道周邮会不会这样哭。
他飞速地跑到天桥上,锁定了那个往下沉没的身影。
下方的空地上有一群滑板爱好者在举行街头比赛,周邮戴着宽大的卫衣帽子紧急刹车卡进了人堆里,自以为是完美的躲藏。
以往在街头捕捉到他,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魅力,说是视线中心也不为过,今天为了躲人,周邮的脑袋快埋地上去了。
人群围成的空白区域中央,一个女孩正在进行滑板招式展示,前面都很顺畅,ending的时候却不小心失了误,滑板飞了出去,她脚下一滑纵身扑向了人堆。
前面的几个人纷纷后仰,周邮刚抬头便被砸个正着。
“小邮?!你什么时候来的?”
女生从他腿上爬起来,听见旁边一个人这样说。她打算道歉,却见面前的人仰躺着,正直愣愣地看着天上。
她好奇地跟着看了过去。
雷丞也是。
周邮的帽子滑到了后脖颈,额发掀起,脸露出来的同时,眼神与上方的江边怦然相撞。
白体恤外面罩件天蓝色的衬衫,从这个角度望去,高挺的眉骨将江边的眼神框出了锐利的弧度。他站姿端正地从天桥往下看,然后掏出手机,小臂搁在栏杆上,手指很快动了动。
周邮听到自己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那是江边吗?”身边人又问。
“啊……啊?雷子哥你怎么在这儿?”周邮一回头,居然发现个熟人。
“我一直在这儿啊,倒是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又翘课了?”
周邮汗颜:“我今天放假。”
“哦,我说我今天没去上班怎么没人骚扰呢。”
周邮:“……”
女孩子已经继续去比赛了,雷丞把他拉了起来,周邮终于空出手解锁了手机,屏幕上是“肇事者”发来的信息。
“真巧。”
简短犀利的两个字,一副抓包的即视感。
他手一抖按了锁屏,慌忙把手机揣了回去。
雷丞:“等会儿上去来一段?好久没见你大乱了,技艺生疏了没?”
“不知道啊,”周邮把注意力放到身边,苦笑道,“我板子都落灰了。”
“那等会儿更得上了,我叫人给你切BGM啊。”
雷丞利索地跳起来去找朋友,周邮空了会儿神,才鼓起勇气又往上看。
他同桌似乎不打算下来,仍旧好整以暇地站在上头。
发信息的短短几秒里,江边再次记起了几天前那段深夜的对话,随后大脑自动生成了一段结论——
听闻周邮秘密的那个刹那,他内心的惊喜分明是压倒性地盖过了惊奇的。
无法否认的直觉,江边也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喜什么,现在忽然有点明白了。
紫红色的天空烧了起来,风动蔷薇,花瓣划着江边的衣角飘过去,落到了周邮敞开的帽子里。
——西西弗斯的巨石推到了顶,他的巨石落了下去。
江边的第二条信息很快又过来了。
【肇事者】:你跑什么?
可惜周邮没看到。
他被雷丞拽着去solo了。
趁着他做动作,雷丞却沿着楼梯上了天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江边身旁。
“和小邮一起来的?”
江边太专注于下面,竟然没发现他的靠近。
“雷子哥,”他道,把拿着书的手背在了身后,“不是,偶然碰见的。”
“偶然?你俩挺有缘分啊,这前后不着的。”
江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雷丞指着下面的男生道:“帅不帅?小邮这招可是他的招牌动作,大乱少有他做得这么漂亮的。”
江边心说,可不,不仅漂亮,还杀伤力巨大。
但他还是附和道:“漂亮。”
雷丞没说话,半晌后却忽然笑了。
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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